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九六


  永業八年,在弓月宮同裝成駝背老頭的生死相隨。

  最近幾次,發展到了血雨腥風,利刃問候。

  他捂著眼睛,我驚慌失措,心中愈加難過,我真是失敗。為何我老是會無意地傷害到他呢。正要叫人,他卻一手抓著我,一手捂著眼睛,低低地笑出聲來:「沒事,不過迷到眼了,一會就好,他們陪著我都累了一天了,且讓他們歇著吧,有你就成了,扶我進去吧,木槿。」

  我哦了一聲,趕緊扶著他走進珠簾,到茶几旁坐下。狀似輕鬆地說是迷到眼了,可我看到他捂著的手指逢裡分明淌出眼淚來,甩得不清呢。

  我心疼地抽出一條手娟,略俯身替他輕輕揉著左眼:「對不起。」

  我充滿苦澀地說著,鼻子有些發酸。

  他卻輕鬆地笑說著:「無妨的,有女眷在的地方,男子們總會著了道。」

  過了一會,他拉開我的手,卻沒有放開,掌心傳來他手掌的力量和火熱,他慢慢抬起了頭。

  他拉著我的手示意我坐下,我終於得以平和地,仰起臉看向他,我便這樣認真地看他,他也凝視著我,我該說些什麼呢?

  他的眼中有著癡迷和驚豔,不知是不是由於我打扮過於隆重度,左眼那華麗的花紋,還有我那妖異紫眼睛。

  我有些責怪薇薇讓我打扮成這樣!於是我的心又慌了起來。

  原來想好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空,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句話來,為何在他面前,我永遠這樣慌不擇路呢?

  我記得前世哪部電影臺詞裡有一句話:人在面臨幸福時會突然變得膽怯 ,抓住幸福其實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氣。我覺得這句話再正確不過了。

  「餓了嗎?」他對我輕聲問著,打破了沉默。

  「有點兒。」我誠實地低聲回答著,一下午同司馬遽鬥智鬥勇,剛才又心思百轉,患得患失了半天,還真是餓了。

  原非白對著外間叫了聲素輝,立時素輝,韋虎幾個提著食盒進來,鋪了一桌子的菜,有宇蓉鵝肝配鴨信,紫膽翡翠羹,禦制孺子牛,酒香羊肚等都是我以前很愛吃的菜,還備了一套銀酒爐。

  然後當著我們的面薇薇,韋虎,素輝還有吳如塗都輪流而快速地試了毒,一會兒,素輝回了聲:「三爺,夫人,小人們都試過了,請安心用膳。」便噤聲魚貫著退了出去。

  我微歎,在以前,原非白的飲食僅僅用銀針試過便可,如今的西楓宛防範比以往更甚百倍,可見非白生活之艱。

  「今日下午,因宣王到訪,有要事相商,便囑咐下人不可打擾,不想木槿前來,委屈等了半日,」非白充滿歉意地柔聲說著,灼灼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移開過,「今晚木槿就陪我隨便吃一些吧。」

  我慢慢站起來,大著膽子慢慢伸手去拉他的手,在我的手還沒有碰到他的手,他早已攥住了我的手,非常緊,把我都捏得有些疼,我不得掙扎,便拉著他坐到桌邊,輕輕為他倒了一杯酒,遞了上去。

  非白想伸手去接,我卻挪了開,對他柔柔笑著,他的眼中有著淡淡驚喜,就著我的手,將酒杯裡的酒喝了,我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還是喂著他喝,到了第三杯,他卻搶了過去,瀲灩的鳳目柔得要滴出水來,他將那小酒杯遞到我的嘴邊,我低頭想喝,可是他卻挪著酒杯,一路逗著我的嘴,就是不讓我碰到。

  我終於笑出聲來,燭心爆了一下,勾勒著他臉部柔和舒展的線條,就好像八年前在梅宛裡喂我喝梅子酒,一邊逗著我。

  他的臉上笑意盈盈,我的心也鬆馳了下來,有些霸道的雙手緊緊捏著他的手,拉向我的嘴,我慢慢地喝下了這一杯酒,杯已見底,他沒有拉下他的手,我也沒有放開他的手的意思,還像當年一樣,淘氣地緊緊捏著他的修長的手,銀牙卻咬著小酒杯慢慢抬起頭來。

  他也凝視著我,眼神幽暗迷離,他上前一步,慢慢伸出一隻手,將酒杯從我的牙上拔了出來,卻手一松,任它落在繡花臺布上打著轉兒,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我看著他的鳳目,時光就此絞在這一刻……

  忽地一絲刺痛猛地從面上傳來,我本能地退縮了一下,原非白的手一滯,我的心黯了下去,會不會傷口崩開了,便捂著臉低下了頭,不由自主地想退後了一步,可是原非白早已攔住我的腰身,將我拉近了他,他身上的龍涎香撲鼻而來,伴著一絲酸痛感,然後是血腥味隨著鼻子沖了出來。

  我捂著鼻子輕叫了一聲,原來他用力過大,竟然將我撞得流鼻血了,原非白驚慌了起來,從懷中拿出一方絲帕,摁著我的鼻,細細的血腥味沖淡了流轉在兩人之間的微妙旖旎,代之的是一陣手忙腳亂。

  我高高地抬起頭,拿著他的絲帕使勁摁著鼻子,想止住血,正看著他懊悔的臉。

  他澀澀地問著:「很痛嗎?」

  還和以前一樣,從來不知道道歉。

  我的心也跟著酸了起來,昂著頭轉了過去,用帕子輕輕揉著鼻子,不想讓他看到我眼角淌出的眼淚,可是他卻早已站到我的對面。

  他,天下聞名的踏雪公子,六六文會的文魁,天下文人所崇拜的物件;

  曾經私盜兵符,一夜之間解了西安之圍,群雄為之嘆服,西安百姓世代感激;

  那怕身負重傷,依然能臨危不懼地智鬥原青舞,為母報仇,江湖傳頌;

  甚至談笑間替原氏攻下鄭州的踏雪公子,此時此刻卻滿臉驚慌,正苯手苯腳地用寬大的袖口抹著我的淚,恨不能就用他的袖子作塊毛巾擦我的臉了,正如同很久以前,他在我的床前哄我吃藥卻嚴重燙傷我的口舌。

  可是我的淚卻越來越多,這麼多年來的辛酸如止不住的海潮湧向我的心間,我抽泣出聲,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

  我今夜原本是想作什麼來著,對啊,我本來是想色誘原非白,放縱一下我的靈魂,映下我的回憶,然後永遠地離開這個紅塵,離開所有人,然而我卻抑止不住心上的悲傷,撲在他的懷中,盡情地號啕大哭,我泣不成聲:「你當年既然口口聲聲說不對我放手,那為什麼要放我走啊,你為什麼要讓那個暗神給我買身契,給我那幅圖,為什麼不讓他帶我去見你,你幹嗎要這樣耍弄我啊,你這個混蛋。」

  「你知道這一路上,我有多苦嗎?你既然不要我了,為什麼又要找我呢?幹嗎要發那個花西詩集,讓我根本不能平靜地生活?」我狠狠捶打著他的胸口,他沒有抱怨我會將他打成內傷,只是緊緊抱著我,他的胸腔也在劇烈地顫動著,卻默默地承受著我的暴力。

  我掙扎著抬起哭花的臉,對他吼著:「原非白,你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慘嗎?你要道歉。」

  原非白面色慘白,哀哀地看著我:「對不起。」

  我愣了一愣,還真沒有想到天下最驕傲的踏雪公子真得會說出這三個字,原本繼續要發的火就堵胸口,一時沒說出口來,他卻拉著我來到洗臉架前,絞了把毛巾,幫我細細擦了擦鼻子,毛巾上全是血,可能是剛才那頓吼把鼻血又沖了出來。

  估計我剛才對他又打又吼的,跟個母夜叉似得沒區別了吧!

  心中萬分懊惱間,自己抽了毛巾到鏡臺洗了一把臉,抬起臉時,原非白出去了,我正難受間,他又拿著一瓶藥進來了。

  他給我鼻子和眼睛又上了藥,動作輕柔細緻,同剛才完全不一樣。

  「你還是老樣子,身子骨這麼弱,可一定要小心些。」他靜靜地感歎道:「眼睛周圍的肌膚偏嫩些,現在哪怕是胭脂也會對皮膚有傷害,就這一次了,三個月後,再往傷口上畫畫吧,。」

  我微點著頭,心中又有點委屈,明明是你撞我流鼻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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