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九五


  後來暗神送我回來的路上,我儘量同他友好的聊天,他告訴我這個孩子叫小彧,是他的獨生子。

  他口裡罵他是小崽子,可是語氣還是隱著一陣心疼,我大著膽子問道:「這孩子的母親可是暗宮中人。」

  「不錯,」他慢慢說道:「說起來,你同她母親見過面,也算舊相識。」

  「就是永業三年,那個伺候你泡溫泉的小丫頭。」

  「哦?」我記起來了,可是好像有兩個,我往不可能那方先猜,「是哪一個?難道是那個很瘦小的女孩,那個被你打傷的琴兒?」

  「喲,好記性,沒錯,就是琴丫頭。」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當初他把那小丫頭打得那麼重,琴兒怎麼會願意嫁給他這種人呢?

  果然地球人已然不能阻止他的虐戀情深了嗎?想起原非白,又覺得這個問題很傻,不由苦笑起來,便開口道:「那琴兒可好,我還沒有機會當面謝謝她呢。」

  「你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他歎了一口氣,沉沉道:「她生下小彧沒多久,孩子還沒斷奶呢,便走了。」

  「是產後風毒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時代很生產後的婦女多死于這種病症。

  「非也,是被毒死的。」他淡淡道。

  我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他。

  司馬遽雲淡風清道:「有人在她坐月子的補藥裡下了毒,等發現時已經晚了,不但做娘的救不了,連那奶水也著了毒,小彧雖被救回來,便從此不能說話了 。」

  「什麼人這麼狠毒呢?」我兀自一驚。

  「你想知道?」他看了我一會兒,春風吹起他的白袍,拉長了他在地上的影子,使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和冷意,我一回頭,我們已經到了品玉堂的西廂房後視窗了。

  周圍的春蟲微弱地嗚叫了幾聲,靜了下來,黃昏掙扎著最後一絲霞光,夜的腳步已經走得很近,那夜幕慢慢地吞下那最後的絢爛,夜風拂起我們的亂髮,星光包圍中的暗神仿佛像一個幽靈,完全溶入夜色,讓我看得幾不真切。

  他向我微俯身,我幾乎可以相像得到他那褐黃色的眼瞳正冰冷地注視著我,他的聲音完全收了所有的戲謔之意,唯能感到帶著絕然的恨意:「你還是不知道為妙。」

  悄無聲息地,他的手伸向我的喉嚨,我卻震懾於他悲慘的往事,那無邊的恨意,如腳生根,直挺挺地看著他,無法動彈半分,如果他出手殺我以泄心頭之恨,我根本無法反抗,他的手忽然改變方向,伸向我的臉,就在他觸到我的皮膚時,有人在身後叫著夫人,我回頭,是薇薇和吳如塗。

  就稱我回頭這功夫,暗神又消失了。

  「夫人,嚇死薇薇了,」薇薇喘著氣,肅著一張小臉,「夫人到哪裡去了,方才整個苑子都找遍了,都找不到。」

  我跟著薇薇走到品玉堂前,我想司馬遽故意帶我繞一條遠路,因為我記得來時的路沒走這麼長時間,也沒有經過西廂房後門的院子。

  暗神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下午我好像也沒有見過那個戴面具的啞孩子。

  素娥初上,碧紗窗外靜無人,暮雲微遮,梅花浮香暗似雪。

  恍惚間,韋虎對薇薇使了個眼色,薇薇面露喜色。

  我感到薇薇抓著我胳膊的纖手在輕輕的抖動,她強抑著激動,大聲對我說道:「三爺請夫人去賞心閣,一起用晚膳。」

  我走得有點慢,無法理清心裡的緊張。

  薇薇性子恁是急,往前走五步,便要折回來三步向我撅著嘴輕聲抱怨一番,到最後,小丫頭也看出來我露了怯,再顧不得理數,拖著我前行,就差讓韋輝單手將我扛回賞心閣了。

  來到賞心閣的院子,有琴音微微傳來,然後停了下來,我無措地低頭,舉步不前,薇薇拉著我的手安慰我,「奴婢為夫人補過妝的,很美的,不用擔心 。」

  我其實並沒有太過擔心這個,可是心慌的厲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韋虎倒像個過來人,微笑著拉了拉薇薇,意思是你別勸了,說實話,我的確感到她越說越亂,越說我越想跑。

  我輕咽了口唾沫,最後橫了心,挪進賞心閣時,素輝正幫著原非白在內間換抱傷口的紗布。

  賞心閣的下人正點上宮燈,我記得這宮燈還是當年原非白從洛陽帶回來的呢! 我順著宮燈柔和的光芒看去,隔了珠簾,原非白直著身子端坐在椅子上,上身赤裸著,素輝正將左肩的紗布拆下來,我同原非白的緋聞鬧了整八個年頭了,可是這卻是我第三次看到他裸身的肌膚,其實就算第一二次那也是少年時代的身體,當時腦子裡也全是純潔的救人,和對採花賊的恐懼,哪裡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呢。

  此時此刻他的肌膚在燭光下,猿臂蜂腰,肌肉強健,紋理勻稱,那左胸腹的紗布倒更填了幾絲男性堅毅的性感,只覺無盡的魅惑,我忽覺口乾舌燥,好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思考行動能力,就這麼呆呆地隔著珠簾傻站著,一時忘記行禮了。

  他本來垂著眼似在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眉間微皺,似是感應到我的注視,忽地向我一抬眼,對上我的視線。

  我的心砰砰跳個不停,立時醒了過來,低下頭後退一小步。

  西楓苑的規矩,沒有主人的召喚是不能隨意進入,薇薇便大方地站在我身後,脆生生地通報著:「夫人聽說三爺的傷好了,怕下人們混說,今兒下午便想親自來看三爺,直等到現在呢。」

  我亦不敢步入珠簾內,只是隔著珠簾,給他納了個萬福,還是看著光亮的金磚,沒用地不敢去看他。

  我該說什麼呢?

  「非白啊,很久沒見你了,可想死我了,真對不住,上次不小心紮著你了啊,聽說還挺重,所以我當時也不想活了,真激動哦,我們都活著,神的奇跡啊!今天我特地來看你,想同你好好聊聊,雖然是春天了吧,但還是怪冷的,最好能抱著你一起過一晚吧,別擔心哈,醫藥費回頭一定叫我的齊總經理給你開張高額銀票哈。」

  我想像著這樣可笑而真實的臺詞,想著也許可以讓心中輕鬆一些,結果越想越緊張,如果在汝州戰場上,我那一劍真得刺中他心臟,我豈能安然站在這裡?

  我冷汗淋淋地想著,不由回過身去,男性地氣息迎面傳來,原非白只著了件家常素鍛袍子,外面披了件繡金蟠螭紋外套站在我面前,烏黑的墨發高束,插著一支鑲補金的東陵白玉簪,正微彎腰細細看我,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突然轉過身來,一時沒留意,頭上的珍珠銜玉釵那帶小金鏈子的翠玉被甩向無辜的原非白,不小心打到左眼。

  我後來發現,每次我們久別重逢打招呼的方法,都挺奇特的:

  永業三年,在暗宮裡陪著他跟武瘋子原青舞鬥智鬥勇。

  永業七年,在瓜洲為個青媚同他爭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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