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八八


  「你可知大哥的生母是山東府的名妓於晚晴,她乃是被潘正越欺辱而生下于大哥的,」宋明磊對我淡淡地嘲諷道:「可還記得,元武十一年,我們幾個一起進了原府?大哥那時說過,他沒有爹爹。」

  「你以為原青江那老匹夫會讓陳玉嬌去隨隨便便找五個孩子入原府嗎?如果不是個個有著離奇的身世,又怎麼會入了貴人爺的青眼?」他的眼中一陣扭曲地恨意,左手修長的手指習慣地撫著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板指。

  我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原家固然可惡,想想可憐的碧瑩,不過是個私生的孩子,卻還不是因為你受了一輩子的罪!」

  他冷冷地反擊道:「我知你恨我害了碧瑩,可至少我沒有讓我明家女子像你妹妹那樣被人欺辱,所以你別指望我會像你一樣後悔終生。」

  好像有一把利箭刺進我的胸口,我沖上前去,狠狠煽了他一巴掌,他竟然沒有躲,默默受了,然後無聲無息地欺近我,擊落我手中的酬情,將我按倒在地,我恨恨道:「我不是個稱職的姐姐,可是我也不會把我的妹子往仇人的懷抱裡推,把妹子當作籌碼嫁給仇人的兒子,害她一輩子孤苦伶仃,故土難歸。」

  宋明磊的星眸閃爍著冰冷的怒火,嘴角忽地漾出一絲詭異的笑,猛然低頭狠狠地吻上我的唇,就在掙扎不得幾近窒息之時,蘭生的長劍閃過,宋明磊放開了我,蘭生將我護在胸前,冷冷地盯著宋明磊:「這裡還是于大哥的地盤,小人勸侯爺發春之前要三思。」

  宋明磊倒也不生氣,站直了身體輕輕拂了一下前襟,翡翠板指滑過明藍青裘上的白貂羽領,笑得令人發顫:「廢木頭,他的情郎快要來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護她到幾時。」

  他走出帳前,陰冷地瞪了一眼我和蘭生,蘭生中蹲下身子,替我拍拍身上的塵土:「他一進軍中,我便同你講過,別與瘋狗單獨呆在一起,恁是不聽。」

  這是他自段月容來後笫一次同我說話,又是滿腹抱怨,我卻驚魂未定,沒放心裡去,那時我只是在想:如果小五義個個都有著不一般的背景,所以才會先後落入原家,那我和錦繡呢,為什麼原氐要我們姐妹,難道僅僅是所謂的紫瞳天女的後人,能生出平定天下的貴人嗎?

  他拉我坐下,給我倒了一杯茶,我稱機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知道我同錦繡的身世嗎?」

  他的桃花眸良久地看著我,歎了一口氣,正要開口時,有人掀起厚重的簾子,眼前是林畢延和藹的笑容:「今日夫人該診脈了,蘭生這個小鬼頭也是。」

  這個問題就這樣失去了一個知曉笞案的機會,然後忙於軍中事務,便再也沒有機會同蘭生討論這個問題。

  暗流湧動中,迎來了沒有星光的立冬之夜,迷霾的大零悄悄降臨,于飛燕的眼中卻暴出興奮的精光:「諸位弟妹,今晚做好戰鬥的準備,今夜天降大霧,拂曉之前,潘正越必會偷襲,快快傳信于昊天侯,天亮之即必使前後夾擊。」

  果然,三更時分,當戰鼓響起的時候,裝甲優良的潘軍像潮水一樣湧來,燕子軍中猛然亮起火把,燕子軍漸漸將潘軍引入中心,逐漸撲殺,將近天亮之時,燕子軍點齊兵馬,乘勝追擊,我在馬上提醒于飛燕:「大哥,窮寇莫追,可能是誘兵之計,不如等匯合二哥再前去!」

  「即便是誘兵之計,亦是戰機稀罕,時不我待,四妹往左路同雪狼而去,老二會在右路接應。」于飛燕一聲令下,一路同程東子隨逃軍而去,而姚雪狼則同我與蘭生襲向潘軍右路。

  然而當我們到達潘軍營地時,發現潘軍早己做好準備,立時遭遇麾前大力士前峰的阻擊。一時慘烈應戰,而此時按原計劃在右路接應的麟德軍卻沒有來,以致燕子軍情勢危急。

  此時己深陷潘正越的步兵陣祛,想要撤退已是不行,身在敵兵中心更是不能讓火藥隊使用火藥,正在這時,有人驚呼有異族援軍從右路而來,立時軍心大振,姚雪狼與我殺出重圍,聽到于飛燕也吹出撤退的信號角,心中大喜:「雪狼,快令火藥隊準備。」

  天將破曉,我同于飛燕會和後,向後撤退到鹿角溝,而潘軍正占上峰,因我們先中了計,同樣對勝利的渴望壓倒一切,尾隨著我們來至鹿角溝,于飛燕冷笑道:「向來只有他算計人,也該是我們狠狠算計他一回了。」

  我亦對著湧來的潘軍冷笑,潘正越,任你再強大的陣勢,再狠毒的戰祛,你也阻止不了熱兵器的摧毀。

  鐵甲隊站在前面豎起重重鐵甲,錦繡百虎破陣箭射出笫一拔彈藥,霎時血肉橫飛,潘軍的追兵一陣大亂,幾輪狂烘亂射後,法舟和齊放領著笫一拔手榴彈隊開始反攻。

  辰時,我們借著火藥隊又返回戰場,血雨腥鳳中,依稀見到一個帶著面具的紫瞳悍將,騎著一匹高大的油黑神駿,揮舞著百鬼偃月刀,熟練地避過火彈,飛馳而來,所到之處,片甲不留,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無人可近。

  我心頭一震呆然是段月容,話說我已經很久沒見他這般毫無顧忌地殺戮,一時之間不敢靠近,怕被他誤殺,這時一支飛箭射來,他側頭躲過,但頭盔被射落地,露出冷酷猙獰的俊臉來,頭頂一絲血流滑過鼻間,流到面上,他反手一摸,便滿腔是血,更顯恐怖,如地獄中的修羅惡鬼一般,紫瞳微閃,似是也看到了我,向我側頭,舉起拈滿鮮血的百鬼偃月刀向我用力揮了一揮,叫我到他身邊來,我便向他殺去,卻忽見他臉色忽然大變,大力地揮著馬鞭,向我沖過來。

  「木槿!」段月容的厲呼傳來,卻見他的紫瞳變得赤紅,極度驚恐,仿怫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哎!怎麼了,我們不是好不容易占上峰了嗎?

  他向我奔來,嘴裡咬牙切齒地喃喃著,他似在罵著兩個我極為熟悉的字。

  他為何罵這兩個字?罵自己麼?

  然後多年的默契告訴我,背後定有偷裘者!

  我抬頭看向地面,驚沉背後有人昂然站立,他的個頭定然比我高大許多,高大的陰影在晨光中重重籠著我,看影子的姿勢,他正向我揮出長劍,當時的我眼前唯有一片血腥,只是機械地蹲起,快速握緊手邊有人遺落的長矛,然後狠狠向後刺去,長矛深深地刺入了那人的左胸肩,鮮血順著長矛飛快地向下湧著,滴滴落在我的臉上,我抬頭。

  那久遠的梅花樹調零破碎了,那一池盛放的荷花不知何時只是充滿了刺鼻的鮮血,那坐在梅花樹下對我柔笑的白衣少年,輕聲喚著:「木槿。」

  然而立時細雪般的天人變成了眼前萬般痛苦的臉,而此時的我正親手將武器刺進了他的胸肩,他的鳳目盯著我亦滿是不信,悲哀,可是轉瞬即逝,他揮劍依然向我劈來,我呆愣中只覺血濺滿身,我身後的偷裘者頹然倒地,他只是在保護我。

  我腦中所有一切的美好瞬間破碎,只剩下一片荒蕪的沙漠。

  我無知覺地抽出了長矛,他胸前的血濺到我的臉上,然後他的身形如玉山傾倒在我的懷中。

  他的鳳目還是牢牢地鎖著我,雙手顫顫地撫向我的臉,勉力道:「木槿!?」

  他的血如泉湧噴在我的身上,那本是光華四射的鳳目滿是悲淒和哀憐,最後漸漸散了開來,頭慢慢地倚倒在我的肩頭,我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拿起了武器與人撕殺。

  神啊,前世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的懲罰我,為什麼要這樣的折磨我的心?

  難道原非白真的是天上的神祗,是我永遠也無法觸碰的聖人,所以每每我與他相見,便是對他無比的褻瀆,讓他與我受盡折磨嗎?可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這是我一生最最愛憐,最最想保護的人啊……

  血色的餘光中映著另一雙陰蟄的紫瞳,他流星一般來到我們的身邊,他飛身下馬,陰著臉砍殺著我們周圍的追兵。

  「其實你都知道會發生什麼,對嗎?」我淒然道:「你早知道我是所謂的破運星吧,所以你不讓我見他,因為你知道我一見他,我就會克死他的。」

  「這與你有什麼相干了?他早就該死了,敢搶我的女人,格老子的,死上他媽的一千遍都不算數。」他惡聲喝道:「稱現在潘正越沒有往意,咱們快走,夕顏他們在關外等我們。」

  他猛地拖起我,決然往回走。

  「不……」我恐懼地大叫著,奮力甩開他的手。

  我的天地在旋轉,依稀看到遠處有一群黑點向我奔來,仿怫是猙獰的魔鬼,黑色的盔甲,惡龍盤旋在他的胸前,他滿腔是血地對我們獰笑著:「活捉踏雪公子者,連升三圾,金銀萬兩,美女如土。」

  在另一側,一路舉著「元」字旌旗的原家人馬向我們這裡湧來,跑在最前面的于飛燕滿腔憤怒地向我順喊道:「四妹快跑。」

  那年冬天,他飄逸地坐在琉璃世界裡,一身白衣竟比那紫園裡的大雪都要高潔三分,映著瑰豔似血的紅梅,對我冷淡地笑著:「你不用謝我,既然今兒個我救了你,你須心中有數,這條賤命便是我的,終有一日是要討回來的。」

  「你可是我那苦命的妻,」他拉著我的手顫聲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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