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八七


  小玉便順水推舟地抱起小兔,笑道:「小兔乖,大公主這就給你帶上。」

  小狼幹瞪著眼,一向衝動的小豹忽然沖上去,推了一把夕顏:「俺們不要大理狗的東西。」

  夕顏練過武,但必竟沒有防備,退了三步,一屁股跌下來,幸好沿歌在一旁扶了一把才沒摔著,可手裡的小弓小箭還有銀鐲子撒了一地,我趕緊叫住欲撲上去的七夕。

  我心痛地跑過去時,小虎也正端著茶從旁邊跑過來,見狀放下茶盤,跑過去也扶了一把夕顏,把小豹狠狠推了一把,對眾弟妹瞪眼道:「你們幾個怎麼這般不懂禮數的,忘記阿爹阿娘說過的了,夕顏妹妹的爹爹雖是異族人,你們莫要忘記她娘親可是我們的四姨娘,哥幾個忘記了四姨娘救過咱們了。」

  小豹虎著嘴,哼哼地走了,小狼和小雀低頭不語,小虎彎腰對夕顏抱歉道:「夕顏妹妹不要往心裡去……」

  夕顏的小臉滿面悲戚,淚珠兒成串成串地往下流,小虎徹底囧在那裡。

  「你們為什麼老說我爹爹是異族人,是殺人魔,大理……虎子哥哥,在大理,漢家,白家,布仲家,我爹爹和皇爺爺都一視同仁,爹爹還特別叫人善待他手下的漢將,齊放叔叔,小玉姐姐,沿歌哥哥,族長老爺爺,君家寨的叔伯阿姨,兄弟姐妹都是漢人,可我們從來都是一家人,夕顏從來沒想過漢家人和白家人是不一樣的,」夕顏淚流滿面:「爹爹說大舅舅你們還有娘娘都恨爹爹在夕顏很小的時候在西安做了錯事,可是那年帶兵的是個叫胡勇的大壞人,爹爹也很後悔,就在那一年,這個胡勇也殺了沿歌哥哥,小玉姐姐還有春來哥哥他們的爹娘,娘娘老說,怨怨相抱何時了,原來先朝的軒轅家人也曾經殘害過我大理的百姓,這兩年,爹爹和娘娘也為東庭的原叔叔做盡了好事,希望小學的同學們也都是漢人,可是原叔叔的弟弟,那個撒魯兒是原家人,卻害死了春來哥哥,還有那仙人一般的原叔叔讓人用箭劃破了娘娘的臉。」

  這時于飛燕和段月容也走出房來,大家聽著夕顏的哭訴都沉默不語,我緊緊抱住了大哭的夕顏,離開了人群,走到我的房裡,安慰地輕搖著她,「夕顏不哭。」 自己的心中卻疼得無法呼吸。

  我該怎麼辦,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見不到夕顏,夕顏該怎麼辦,我的學生們會怎麼辦。 段月容會把他們帶到哪裡去呢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門簾吱啞一聲,有人走了進來,然後我感到有個高大的身影籠著我,似在細細看我,我沒有抬頭,也知道是他,可是我不想看他,只想緊緊抱著夕顏,他輕輕坐到我的身邊,夕顏掙開了我,爬到他的膝頭。

  我用袖子擦著眼淚,有人輕抬起我的臉,又端詳了半天,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嗯,這臉是比上次好看多了,總算能拉得出去見人了。」

  我板著臉打掉他的手,轉過去不理他,他便抱過夕顏嘻嘻笑地逗了我半天。我架不住給他們爺倆倒了一點蜜花津。

  「看起來那林畢延醫術了得,還有你大哥還真是個厚道人,把你照顧得挺好的。」他靜靜地抱著夕顏抿了一口蜜花津,「原家人把你大哥這樣的良將忠臣名為流放在此,實為隱匿,養精畜銳,著實棋高一著。」

  我驚抬頭,他歪頭睨我,傲然道「你真以為我會什麼都不知道麼」

  「然這次潘正越帶領的百萬雄師,實在棘手。」他攬過我的肩膀,輕輕將我和夕顏摟在胸前我把頭埋進他的胸前,一起沉默著,「只要攻下汝州,他便能取道汝州,攻入西京(西安)和新都(洛陽),原家的天下便也做到頭了。」

  他扯出一絲冷笑:「錦官城,梁州,汝州,興州連成一線,勢不可擋也。」

  「我方才同你大哥商量,汝州離金州甚近,我大理願以金州和巴州之羌兵二萬,助其攻下汝州。」

  我瞪了他半晌,也學他冷笑:「你……什麼條件」

  「果然夠瞭解我,相公大人啊。」他呵呵輕笑出聲,稱我不注意,忽然湊過來啄了一口我的唇,逗得夕顏咯咯笑了半天。

  「我答應你大哥,讓你見他一面,只是見外之後我便讓你選擇,無論回大理還是附原氏,我決無怨言。」

  他凝著一雙冰冷的紫瞳:當著夕顏,你得答應我,只見一面,說了該說的話,然後隨我回大理,不再同他們有任何瓜葛。」

  「須知緣份是不能強求的。」段月容對我淡淡地笑道,輕拂我的臉龐:「你和他的緣份在弓月宮下的碎心城中便盡了,強求來的,對你和對他都沒有好處。」

  九月初七,段月容把夕顏送回了金州,離別之際,小萬人迷通過短短十幾天時間,實現了大滿貫,動物園竟然全體流著淚送別大理永烈公主,壓根沒有任何小朋友還記得敵人與異族人之分,夕顏終身的私人收藏中多了小雀自己繡的帕子,上面拈著小兔的口水,還有小狼的四書,和小豹做的彈弓,小虎把自己多年的摯友蜘蛛阿黑送給了沿歌,小玉把私人武器綠袖箭送了一把給小虎。

  沿歌綠著眼睛接過阿黑後,便抓耳撓腮地琢磨了半天,一時捨不得懷中的毒蛇,又放不下袖中的金蟾,最後自己這裡什麼也沒送出去,倒從小玉那裡偷了一堆名貴的大理名茶,什麼水仙,梅占,蒙耳月芽等,外加一套精美的貢瓷茶具送給小虎,八歲的小虎其實並不懂茶經,但還是出於禮貌,微笑著豁達收下,惹得小玉灰著張俏臉,一直嘮叨沿歌小氣,丟了大理人的臉,沿歌好像在小玉面前越來越投脾氣,這回又沒有同小玉回嘴,只是紅著一張臉跟在她身後同我道離別。

  臨別之際,段月容以一國儲君之尊對於飛燕躬身道別,作為花木槿的丈夫再次拜託于飛燕好生照顧他的家子婆。

  于飛燕待他仍是冷淡而疏離,但對於紫月公子的軍事天分的認可,以及他對他親四妹的認真勁,眼中己看不到深深地恨意,再恨他的燕子軍士都相信了他對漢人的一片歉意,有人開始諒解了大理,而把仇恨留給了滅亡的南詔,甚至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的新一輩燕子軍,開始遐想和平年代,前往大理旅遊的念頭。

  珍珠曾和于飛燕單獨詔見過蒙詔,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偷看他們的小狼說,他看到大理蒙詔的眼睛通紅,而他那一向冷靜溫婉的娘娘淚流失控,最後悲傷地暈厥在於飛燕的懷中。

  蒙詔隨段月容走時,本想把長年戴在腕上的紅瑪瑙手鏈替初畫還給于飛燕,留個念想,那副手鏈的紅絲線都已經磨破了好幾絲,他卻從未捨得換去,于飛燕歎了口氣欲接下,沒想到珍珠卻沉默著伸出一隻纖手擋住了于飛燕,然後又板著臉把蒙詔的手擋了回去,蒙詔一向冷然的臉出現了一絲激動,惑激地拱了拱手:「多謝夫人。」

  我暗中感激地流淚,心想這正是九泉之下的初畫所樂於見到的。

  然而法舟卻在暗中對著段月容身邊的仇叔冷笑,他的左腳有些不自然地歪扭,我知道他一定暗中挑戰過仇叔,果然他對我說,只恨如今學藝不精,終有一日他要為初信報仇。

  離別之日,我站在半山腰望著含笑遠去的段月容和夕顏,心中暗暗悲傷,忽然明白了段月容讓小放轉達的那句話,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啊!

  這愛便如烏雲敝月,需得千般尋覓,萬般供奉,有時更是要究其一生以至誠之心方得霧中一瞥,而那仇恨卻像野草,隨意一個火星便能熊熊點燃,燒殆不盡,尤其是這殘酷的亂世,更是折磨人心,至死不休。

  元慶三年重陽之後,燕子軍和百姓開始提前挖紅苕(紅薯),收稻種,打草等籌措打仗用的糧草。我同我的異人們也把手榴彈的研究工作進入了秘密調試階段,笫一個踴躍報名參加試驗的是法舟,也是眾多體驗者中武功最高強的一個,我讓他做了很多遍投彈練習,科學工作者鄭品又反復解釋可能會出現的反應,如巨響,飛彈片,煙零等等,當時法舟可能仗著自己的武功卓絕也沒有當回事,但是當他把手榴彈扔出後施輕功躍到空中時,仍然因為耳邊那可怕的巨響聲,驚恐萬分,而從空中掉了下來,不僅滿面黑煙,還摔斷了一條腿,一不小心成為了最悲情的試驗者。

  寒露時分,伴著一片寒流,燕子軍便收到了潘正越的戰書:請君之士戲,君憑軾而觀之,君降得苟安,同袍享富貴,敗為芻狗喪,天下寓目焉。

  (我請求同您的士兵們較量一番,您可以扶著車前的橫木觀看,如果您投降了可以保全平安,您的軍士也能享受榮華,若失敗便淪為我的狗,全天下的人都會來觀看我們這一仗。)

  齊放很想為于飛燕寫一封激情澎湃,義正言辭的回信,好挫挫潘正越的銳氣,我看得出來,蘭生的桃花眼也燃燒著熊熊火苗,可是于飛燕只是淡淡一笑,親自作了回信,就二個白話文大字:來吧!

  傳潘正越讀此信時大笑出聲,笑曰:無知豎子,老夫必使汝挫骨揚灰。

  而眾人與我對於飛燕皆欽佩之極!可是當時的人們,即便是人中楚翹的宋明磊和原非白,都不敢想像,三國南北朝時代就因為于飛燕的這兩個字而轟然改變!

  元慶三年的霜降時分,寒氣已是逼人,我們像是一頭紮進了冰湖,燕子軍諸人都披上了厚厚的棉服,然而再寒冷的天氣卻不能阻止那庭周兩軍悄然布沉於蟒川之地。

  潘正越以左中右三路布兵蟒川平原,有了尉志的前車之鑒,自然不會輕敵,于飛燕用我的千里望看了看,對我搖頭道:「那中路軍的主帥是假扮的,絕非潘正越。」他冷笑道:「他同我們一樣隱於軍中,想誘我們到他的包圍圈中。」

  那一日宋明磊前來巡營,我等一眾議事完畢,待于飛燕等眾人走出帳後,只余我同宋明磊時,他輕歎道:「大哥的戰法果然同潘正越肖似,不虧是親生父子。」

  我大驚:「你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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