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八〇


  「卓朗朵姆娘娘讓我帶句話給小姐,」齊放忽然笑了,這是我自弓月宮以來第一次見他笑:「她說弓月宮之恩無以為報,而這世上能有資格同她分享殿下的唯有小姐一人,她會在您不在的時候,好好保護殿下和長公主,替您收拾那些佛面蛇心的惡婦,請您不用過份擔心。」

  我給逗樂了,同齊放相視而笑。齊放讓下人把大箱子一個個搬進來,我一眼便覺頭一個搬運工長相甚是俊秀,再盯睛細看果然是孟寅,齊放微微凝神細聽外間一會,向孟寅略一點頭,孟寅便斂眉躬身道:「小人孟寅見過娘娘,傳殿下口喻,卿逢家兄,寡人甚欣慰,特賜象牙十對,珍珠一箱,八珊瑚二尊,黃金一箱,銀一箱,各色小玩意一箱,聊做日常用度,亦可做與家兄見面薄禮,本待親躬接卿回宮,奈何身體報漾,望卿念吾兒夕顏念母之痛,早回黔中娘家靜候寡人佳音。」

  他沒有讓我回葉榆,而是先回君家塞,可見大皇宮中的確情勢有些緊張,估計是大理王還真給逼急了,奇了怪了,以往他兒子同我拌嘴,被我氣得上躥下跳時,他也就在旁邊樂呵呵地幫著勸段月容女人一定要疼,一定要寵,但就素不能同她們的長頭髮一般見識,有一次我同一大幫子生意場上的商業夥伴聚會,一開始說好是玩高雅地曲水流觴的賽詩會,沒想到到了晚上就不放我走,一定要讓看瓜州最出名的「春戲」,也就是男色女色表演,我推拖不得,陪了一天一夜,等回到府裡,臉上的肌肉已經全笑僵了,回到房裡還要對著段月容那張臭臉,一個勁地嘰嘰歪歪地質問我到底做了什麼,還罵我喜新厭舊,水性揚花,tmd我最煩他反來複去罵我這兩句了。

  我忍無可忍,大聲吼回:臭娘們,你知不知道做個男人很累啊,你給爺安靜點。 話一吼出立即後悔,段月容氣得就要摔我的寶貝汝窯茶杯,我奮力搶救國寶,在與歹徒的殊死博鬥中,無意間帶著鋼護腕的左肘撞上了歹徒的臉正中,當晚他的鼻子血流了一地,他氣得一天吃不下飯,任我萬般解釋,道歉就是不聽,哼哼唧唧地揚言必要我十倍奉還。

  當時的我心中暗暗冷笑:還什麼,你還倒欠爺好幾年軍費,心理創傷費以及青春損失費,爺都沒要你吐出來呢!沒想到第三天大理王的密詔十萬火急地到了,措詞極其嚴厲地責怪段月容擅離軍隊過久,並且來攪亂我的生意,並召段月容立刻回前線,咋一聽好像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可仔細聽來又在字裡行間暗示我得給他寶貝兒子下跪認錯才行,當時我以為以段月容的脾氣不會這麼快回心轉意,沒想到段月容已主動收了悍婦的臉,收拾好行裝,跑到我這裡來沉著臉同我辭行了,那時的他腫著臉定定地看著我,眼中除了流露出萬般不舍外,還有一種難言的恐懼。後來他讓孟寅偷偷把大理王的幾個眼線查出來,然後以各種名義調到前線或是前往險惡的高棉叢林走貨,當然這些大理王的心腹此後沒有一個活著回來過。

  那時可能大理王已經開始對我嚴重攪亂段月容的使命而生氣了,但也不至於搞得要像這次又是下死手殺我,又是把他寶貝兒子圈禁起來,好像有點太過了吧。

  我輕聲問道:「太子身體怎麼樣了?」

  孟寅抬頭,杏目隱有淚痕:「殿下身體甚虛,弓月城之變所受大傷尚未全愈便堅持要來汝州,此次大傷雖未危及性命,但扯出舊傷來,且太醫怛憂殿下晚上淺眠驚覺,影響傷口正常複愈,王上甚憂。」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齊放,最後鼓起勇氣道:「奴婢私忖,殿下其實只為思念娘娘,怛心娘娘無人護佑,且現今洛洛貴人寵冠後宮,進言王上應誅惡婢,清君側,而王上甚是器重於她,又及真臘有光義王舊部叛亂,兩頭不暇,故而王上不容殿下冒然北上。近日殿下觀星象有將星複出,且南巫亦算得一卦,三國南北朝將有大變動,請娘娘一定早回君家寨為妙,不出一月他會親自來接您回家,彼時無論您想見誰皆易如反掌,只是現下萬萬不要插手漢朝爭霸為妙。」

  孟寅說完,忍不住淚流滿面,捂著嘴嗚咽起來。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齊放往門外看了看,似乎確定沒有人在圍觀或是探聽消息,便露出兩個酒窩,「我出得匆忙,殿下只來得及讓我還轉告姑娘一句話: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

  段月容這是怎麼了?囑咐了這個,又囑咐那個,哎!哎?!叫我聽哪一個的?

  「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我喃喃地念著,這句話很熟,好像在哪裡聽過,我使勁地想著,卻一時想不起來,當時的我也沒有往心裡去,只是回過神來,他語氣鬆動,似是同意我去見原非白了?心中不由暗中舒了一口氣。

  暗想,段月容若真來接我,打死我也不信他會讓我想見誰就見誰,如今的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罷了。

  齊放不放心我,堅持要同我在一起,於是我們便一起送走了孟寅。

  孟寅臨走時再三向我保證,一定會好好保護我君氏族人,他同時出示了多吉拉的信物,卻是一隻漂亮的熊形銀佩,正是他們布仲家族族徽,當年在六盤山上也曾同他把酒言笑,說是如有一日需要他幫忙,必使人示熊形銀佩,以明心跡。

  我往回走時,卻見一壯漢正盤腿坐在一棵大槐樹下,閉目沉思,似是聽到了我的聲響,對我睜開眼來。

  「大哥還沒有睡嗎?」我微笑地向他走去,于飛燕銅鈴大的眼睛叭幾叭幾地眨巴了幾下,拿起披衫鋪到旁邊的土地上,輕拍正色道:「彼得見四妹偏遇潘賊來襲,這幾日更是忙著谷中改朗兵刃,一直未得機會同四妹懇談一二,不如過來陪大哥坐坐吧!」

  我依言便坐過去,心想大哥恐是要問我同大理的關係了。可是過了許久也沒有開口,就在我以為要一夜清坐了,他卻忽然輕輕開口道:「這些年,四妹,過得可好?」

  「托大哥大嫂的福,木槿一切安好。」

  「四妹這些年來可怪過你大哥?」于飛燕轉過身來正色問道,轉而又轉過臉訥訥道:「你大嫂人其實人不錯,就是多心了點,你也知道當初她在紫園就那樣。」

  「大哥休要胡說,」我輕搖頭,「當初若不是大哥和三爺抗令折回西安,沖進紫園救出木槿,早已是白骨露於野了,這次又承大哥相救,也許,也許,這也許便是天意吧。」

  「大嫂不但美貌賢慧,且心細如發,能得之長伴左右,必能護佑大哥及燕子軍左右,四妹我甚是為大哥高興,且記以後凡事,大哥倒是聽聽大嫂之言非虛。」

  于飛燕的眼中升起了一陣奇異的喜悅之意,臉色也好轉了起來,他略起身左右看了半天,似乎在確定周圍沒有人,便猛地施輕功竄上樹,等下來時,手中多了一個葫蘆。

  「來點嗎?陳年女兒紅,」他對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嫂子不准我喝酒,嫌身上全是酒味,我偷藏的。」

  其實林畢延不讓我喝酒,但我不好拂他的意,便取過來沾了沾唇。

  于飛燕接過咕嘟咕嘟喝了幾口,臉上紅暈漸顯,對我神秘道:「四妹,其實一開始,俺很不喜歡你大嫂,想想當年她在紫園裡不是成天管著咱嗎,當初俺們見了她,還得給她行禮呢。」

  我心上一松,看樣子于飛燕的注意力不再是我過去八年,而是現任愛妻。

  卻聽他輕哼一聲:「還記得嗎,有一年俺們倆到紫園給老三摘些石榴,偏是被她看見了,好傢伙,落得好一頓說,正好戴教頭路過,連著戴教頭也給說紅了臉,後來俺還被抽了十鞭子。」

  我記得是有那麼一回事,那時幸好于飛燕健臂一揮,把我翻牆扔出去了,逃過那十鞭子,不過在牆跟的確聽到珍珠這丫頭教訓得于飛燕十分慘裂。

  我和于飛燕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同時咽了口唾沫,當初的珍珠嚴肅起來真得是挺恐怖的,誰叫人那時是咱的主管。

  「她那張臉,美則美矣,總像俺欠了她好幾兩銀子似的,永業三年,俺在紫園沒見到你,卻無意救了她,她便說要跟著我報恩,那時候把俺嚇得,你說成天讓債主跟著,這做人還有什麼意思呢?」

  月光下他的鬍子上沾滿了酒水,隨著他的笑聲滴到他的前襟暈了開來,他全不以為意地大笑出聲,反手擦了兩擦,一派灑脫。

  酒香彌漫在空中,同槐樹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如夜沁人。我也放下心結伸直了雙腿,背靠槐樹,如同當年在德馨居裡一樣,望著于飛燕盡情地笑出聲來。

  §第六十二章 咫尺千山隔

  「東子和雪狼都說她是原家布給燕子軍的眼線。」忽地于飛燕冷冷一笑,眼光一凝:「眼線又怎地,不就是怕老子反了,擋他家他皇帝的大路嗎?可老子從來就沒看上過那點心事,怕個女人怎地?」

  他又喝了幾口,臉頰微紅,歎聲道:「再說以她的人品相貌,俺總覺得嫁於俺有些委屈,我總對她說,我待罪家中,可能便是將死之人,你我二人以兄妹相稱便是,實在無須主僕之分,她卻拘謹得很。」

  于飛燕長歎一聲,大手拍拍自己的鬍子臉,沉浸在回憶中,那樣子很是可愛:「那後來大哥是怎麼喜歡上債主了呢?」

  「唉,誰讓她將俺照顧得實在太好了,這個叫啥日久生情吧,你大哥俺過了半年就不能沒有她了,再說當年我于飛燕也是一精壯童男,一大美人放在眼前晃來晃去的,當然亦有好色之流前來生事,我一生氣就說這是我媳婦,再來調戲便小命不保。」

  「沒想到我這麼一說,你大嫂反而更順水推舟地粘著我了。可惜那時候誰都我乾娘覺得她雖是丫頭,卻是大富大貴人家出身,倒比一般小家碧玉更強些,只是心思太縝密了些,若是能對我死心踏地的倒是我的福氣。所有人都讓我跟她斷了,還有老二……」于飛燕停了下來,向我側目望來,虎目一陣激動。

  我暗想,依宋明磊的個性,必是讓你給她下慢性毒藥或是找個機會殺了她。

  不想,于飛燕卻慨然道:「就在原家讓珍珠跟隨我的第二天,他就讓張德茂送信讓我收服珍珠,讓他為我所用,珍珠與原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最好將來有一日將她收了房,亦好為我小五義開枝散葉……原氏亦會忌憚我小五義幾份,我當時心中為你和老三難受,哪裡有這心思,暗中只是罵恨他,兩位妹妹屍骨未寒,而這小子卻只顧追名逐利,攀龍附鳳,卻不想後我還是真讓她過了門,讓所有人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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