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二五三


  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實在這話說起來可長了,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的。

  我想了想便歎道:「我的結義兄長本來是個有錢有勢的大財主,我的公公覬覦他家的財勢,便奪了他家產,害得他家破人亡,從小也受盡苦難,他從小便處心積慮地為他們家報仇,連我的相公也不放過,他把我鎖在一座高高的樓上,就是不讓我同我相公見面。」

  「我時時怛心我哥會殺了我相公,所以總想著逃跑,後來我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就只好從那樓上跳下來,結果就摔成這副慘相。」我淡淡地編著我同宋明磊之間的地主版烈女傳,說道:「剛開始幾天,我也是天天做惡夢,夢到我哥要殺我和我相公,故而能夠明白你心中的苦。」

  他從鼻子裡哧了一聲:「我才不苦呢。」

  我輕笑,這一哼倒讓我想起段月容來。

  然後是長長久久地沉默。

  我又迷糊了起來,眼看周公就要來了,那人忽道:「他將你鎖在樓上,可曾時常來看你?」

  我一下醒了過來,悶了一下,意識到他這是在同我談論我們原來的話題。

  我微打了一個哈欠:「嗯,他還算有良心,有時會上來找我聊聊,解個悶。」

  我那二哥可真是大大滴有良心啊,還喂我那可怕的無憂散呢。

  他接著淡笑道:「若我是你,便稱他來探望時殺了他,那樣你不就能逃出去了嗎?」

  我愣了半天,初步判斷此人有暴力傾向。

  「我不是沒有想過,但下不了手,而且,我哥很精明,我也沒有機會下手。」這是實話。

  「你哥將你嫁給仇人之子,是為了報仇嗎?」

  「應該是吧。」我澀澀道,「我同他結拜時不知道他身上有血海深仇,那時的他,人還是很好很好的。」

  「哼!」那個冷笑一聲:「他既要利用你去勾引仇家之子,自是甜言蜜語,對你很好很好的,讓你放下戒心,方才會為他死心踏地為他買命。」

  「恩公說得極有道理。」我悵然道。

  「你現在必是恨不得食其骨肉吧!」

  「說不恨,那絕對是假的,」我想了想,柔聲道:「有一個……有人曾經對我說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總會傷害一些人,又要被別人傷害,故而總要學會忘記,人如何能夠活在過去。」

  我苦笑了一下,忽然想到我這幅豬不啃,狗不叼的尊容別說正常的笑了,這下定似母夜叉,便微轉身,試著背對著他,輕輕說道:「我覺他有一點說得對,人是不能夠活在過去的,可是……」

  弓月城的撒魯爾的噁心的笑聲似在耳邊。

  我抬頭笑道:「可是我必不會忘記,我會帶著那些過去的傷和痛,還有過去的幸福快樂繼續活下去的,我相信我的親人朋友,那些愛我的和我愛的,都希望我活下去,我的相公一定在等著我,哪怕是為了他也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

  我心裡默默念著他的名字,周圍的空氣中亦仿佛是他拂袖間的龍涎香氣。

  「有了希望,我相信總有一日那恨也會被沖淡的,」我笑道:「只要我能見到明日朝陽,我還是會微笑的。」

  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怎麼就跟饒口令似的?

  唉!這都是宋明磊給鬧得。

  近一年多來我成功地自學了基本演技和進修了演員素養課程,整日介沒事幹就琢磨怎麼說糊話,最讓我得意的事有兩件,一是我有力地證明人類的潛力是無限地,我具然想起了西遊記全本故事。

  宋明磊一直很謹慎,謹慎到了有點變態的地步,除了那個牛排,他每隔三個月就會換一批新看守,可見宋明磊對此人有幾分信任。

  此暗人長得高高壯壯,就跟牛魔王似的,大約是我醒來後一個月的事吧,我忽地就受到他的啟發,想起了編一出西遊記,然後我注意到每當我胡擺孫悟空,唐僧西天取經的故事時,他冰冷的銅鈴眼就會發光,後來發展到稱人不注意時,他盡然敢用宋明磊專門從高句麗得來送我的畫眉筆把故事偷偷記錄在自己的闊褲腰帶上。

  說實話,那時我很怛心那褲腰帶上的字在他解手時會不會被沾濕了給化了?

  然而作為報答,每每我喝那該死的無憂散,他便能放水則放水,要麼偷灑,要麼滲水。

  宋明磊每月兩次照例到清水寺來「訪」我,而我為了掩示那支高句麗眉筆不致於使用過快,便摸准了他來的規律,每次在他來之前,淡掃我那蠶眉,宋明磊眼多尖,自是發現了,還挺開心,為此送了我一溜韓國名牌化裝品。

  我們這麼一來一去,堅持了半年左右,然而那宋明磊卻似乎以為我真的中了無憂散,如同無數小言裡女主人公失去記憶,理所當然地愛上了照顧她的那男人。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無法確認是否還是一種試探,可是他確確實實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了,有一回,我實在忍不住把他推開了,宋明磊那天狼星一般的眼眸一下子黯了下去。

  接下去,就在我發現蘭生那晚,他親自來喂我那該死的無憂散,所有那些看守我的人,無論是忠是奸,他一怒之下全給處死了。

  哎!也不知道牛排那些褲腰帶怎麼樣了。

  而另一項主要技能便是這繞口令。

  我回過神來,驚覺我幹嗎對一陌生人說那麼多,汗顏中,那人亦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竟帶了一絲笑意:「那萬一你現在的雙目為這藥粉所傷後,明日再見不到陽光了,怎麼辦。」

  我坦然道:「無妨,那便用手去摸。」

  「那若我現在暫了你的雙手呢。」

  我打了一哆嗦,他是威脅我嗎。

  「那就用腳去摸。」

  「那我砍掉你的雙手雙足呢?」

  我的汗一下子流了下來,因為說這話的時候,這人已經來自我的近前,與我面對面。

  我能夠感到他的氣息噴到我的臉上,我甚至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我呆了呆,意識到了傻人有傻福這句話說得相當正確,便立時裝傻笑道:「我同你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砍我手足呢,恩公?」

  他低哼一聲,微微拉開了距離。

  此人如此喜怒無常,這一回我倒不太敢睡了,他也沒有離我遠去,就挨著我坐在同一張羊皮上。

  過了一會兒,我的肩膀一沉,他的腦袋擱在我的肩上,我嚇得魂飛魄散,他卻拉著我的胳臂:「別動,讓我靠一靠。」

  他的聲音微微有點迷離:「我很久沒睡覺了。」

  入夢以前,他還不忘問了一個問題:「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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