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九七


  「正是,」張老頭看著我的目光閃爍,「史書曾述『將軍掛紫袍兮,明月映紅蓮,楓露續梅緣兮,花雨動京城,』」張老頭道:「開國之初有四大家族,當今軒轅氏的皇族,還有的便是三大豪族,原氏,明氏,司馬氏,四大家族未反先朝之際,皆以花為族徽,司馬氏貴為將軍,喜紫色單瓣西蕃連,明氏好重瓣紅蓮,而原氏以梅花楓葉為記,軒轅氏卻愛牡丹富貴,後來軒轅氏貴為皇族,便將族徽中的牡丹定為國花,當時司馬家與明家這兩大家族互相聯姻,官場相通,偏又互相攀比,窮奢極侈收集西番蓮,京都城中也因此四處盛行西番蓮花會,布衣百姓亦不能免,哄動了整個京城,堪堪壓過了皇族牡丹,結果引起了軒轅皇氏的警醒和猜忌,間接地造成了差點令司馬氏毀家滅族的亂宮之案。」

  我心中大驚,這個張老頭果然不是武夫那麼簡單啊!張老頭指著我手中的金弓繼續說道:「老朽不才,若沒有猜錯,夫人手中這把神弓應是明家傳家寶的至尊武器——真武候。」

  「軒轅東庭的第一代開國功臣正是吳王明氏鳳城字真武者,人稱真武大將軍,天賜神力,身形卓絕,擅射無比,手持一把黃金大弓,穿揚百步,神勇非常,常常帶頭沖向敵營,射斷敵方旌旗,曾夜攻十城,直搗帝都,為軒轅氏立下汗馬功勞,明家第二代族長是也,軒轅世祖有愛女軒轅紫彌,酒瞳美人,傾城國色,號開國平律公主,下嫁明家,彼時明真武剛剛裘下明家吳王封號,不過二十出頭,正當盛世好年華,世祖遂將吳王這把從不離身的黃金大弓賜名真武候。」

  「明真武?」我奇道:「照前輩這麼說來,這豈不是吳王明鳳城本人的遺骸?」

  張老頭在這具遺骸對面的骸骨上拔出幾支箭擦亮,亦露出金黃色,然後又察看了持弓者的身形和中指,「尋常男子七尺鬚眉,八尺好漢,此人身形高大,足有九尺,腿骨比一般人發達,可見輕功卓越,而左手中間三指指骨發達,乃是神射手,恐是真武大將軍本人。」

  明鳳城為何帶著真武候到西域之地來?」我奇道:「吳王告老還鄉後,不是攜著軒轅紫彌公主回到江浙封地安度一生了嗎?」

  「唉!」張老頭搖搖頭嘆息道:「可惜沒有,世人常惡明鳳城貪財好色,然而其人不過性喜冒險,年糼時常帶著四方鄉鄰,結義兄弟行俠仗義,四處尋寶,遊歷獵奇,卻為世人所曲解。」

  「司馬氏亂宮之案後,明氏與原氏聯手救出了司馬氏,先帝將兩個雙胞胎女兒分別嫁給了原家和明家,傳說軒轅紫彌的到來,給明氏家族帶來了最光輝的榮譽,也為明鳳城帶來了最悲慘的命運。」

  我暗歎一聲問道:「可是那軒轅公主的嫁妝無淚經惹得禍?」

  「夫人從何而知?」張老頭疑惑地看著我,我微歎一聲,苦笑道:「機緣巧合……罷了,」我咳了一聲:「還請前輩賜教這其中緣源。」

  「司馬將軍飛揚跋扈,吳王驕傲專權,唯秦中王沉靜忍耐,殷殷告誡族人謹受本份,不與其他家族爭列,司馬氏常常打壓原氏,然而當亂宮之案發生時,司馬氏萬萬想不到是秦中王遊說吳王聯合營救司馬氏,遂願意以其中一支為暗人伺奉秦中王為十世。司馬氏沒落之後,世祖賜婚,秦中王一開始並不願意接納平甯公主,秦中王欲拒婚,勸吳王同他一道帶家人離開京都,然而明家與軒轅早有婚約,明鳳城從小與平律公主青梅竹馬,且吳王心高氣傲,又自持重兵在握,軒轅家不敢拿他怎麼樣,便拒絕了秦中王,」張老頭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明氏左傳中記載『公主沉魚落燕之貌,真武驚天方略之才,琴瑟合鳴,令人豔羨,有使來自西夷,於宴上獻至寶無相真經,上分賜于平甯平律二女,無笑經遂入秦中王,無淚經納於我族,使見主母驚豔,乃長留京中,秘授真武君,經書夾頁中乃有巨寶圖,君笑而譴之曰:吾有彌如至寶也。經書高擱書樓,一日君小寐,信登書樓,見一書蛛網高結,明皇絲籠之,隨手翻閱,乃不能停,忽忽如狂,一日竟癡,不日暴屍于長江畔,主母悲呼,修書秭平寧相協入京,于宮前叫駡辱聖,聖怒之,賜庭仗,皇后苦求乃免,奪平律封號,永不得入宮面聖,于東吳鬱鬱而終』。」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張老頭背得怎麼這麼熟,莫非是明家的人,我便問道:「前輩如此熟悉明原兩家掌故,莫非是明家後人。」

  「明家確有後人,」張老頭目光一閃,冷了下來,冷冷道:「明家三百六十口滿門抄斬,其實只有三百五十九人問斬,原氏曾嫁妹于明風揚,原青江以死囚換出了其妹原青舞,而明家少主明風揚不知所蹤,明家的暗人九死一生救出了明氏長孫明仲日和二小姐明風卿三人,至今原家暗人仍在全力搜索,然而,」他扭頭看了一眼碧瑩和我,傲然一笑,「老朽不是明家的後人。」

  是啊!就沖您老易容的年齡,沖其量也就是原家的老管家吧,我木然的看著他,心下卻對他的身份腹誹不已。

  看來同齊放掉下去的地宮中所見的酒眸飛天,便是那苦命的平律公主了。

  明家的往事讓我想起原青舞還有關於陽兒的夢,心下越來越心煩氣燥,回頭看碧瑩,她好像也很不喜歡待在這裡,倉晃地站起,捧著肚子一瘸一捌地越過了我,跑到老頭身後,面露駭色地坐在一塊嶙峋的大石上。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其時的西夷就是突厥建國之初,東庭史書上皆稱之為西夷,可汗是阿史那家的畢咄魯,其時西夷並不強大,故而獻出寶書以求和,看來這個明鳳城並沒有溺死在長江畔,還是偷偷攜著家臣跑到西域來尋寶了,而軒轅紫彌公主也根本沒有如明氏左傳所說,在江南守身終老,鬱鬱而終,而是一路跟著夫君潛入了西域,最後卻被其時草原的主人阿史那畢咄魯看中了,並被迫嫁給了阿史那家做了王妃。」

  「夫人果然聰慧,此地不宜久留,」他淡笑著點點頭,轉頭檢起幾支黃金箭和其他鐵箭放入箭袋,遞給我道:「夫人和大妃娘娘請跟我來。」

  我將箭袋掛上,伸手試著打開黃金弓,心想此弓如此珍貴,前任主人又是開國名將第一人,一定打不開,沒想到卻被我拉開了。

  張老頭和碧瑩看著我也有異色,張老頭訥訥道:「真想不到……夫人神力,竟然能拉開此弓。」

  我緊崩的內臂只覺一股強大的真力自黃金弓弦中反彈回來,貫穿整個拉弓弦的左臂,直擊我的胸腹,隱隱發痛,但礙著碧瑩,不想讓她看笑話,便儘量慢慢將弓弦收了回來,曬然而笑:「一切皆是緣份吧。」

  扭過頭去,暗自調息了一會兒內氣才險險地壓下了一口翻湧的甜腥。

  看到明鳳城的遺骸,又聯想起明風揚來,心想為何我所知曉的明家男人都是死得這般不明不白,如此淒涼悲慘?

  石洞內另一方的骷髏,帶著白色的面具,極像司馬家的人,如果說原家的人聯合明家的人保住了司馬氏,司馬家理應對明家的人也感恩戴德,為何要同明鳳城作對呢?

  我開口問道:「敢問前輩,這司馬家人為何要同明鳳城作對,其時司馬氏的人應該成為原家的家奴了,難道是原家派出家人來追殺明鳳城,可是原理年和明鳳城不是連襟嗎?」

  沒想到張老頭卻搖搖頭:「這老朽也不明所以,開國之初,明家和司馬家為了爭強好勝,所到之處皆以西番連花為記,原氏族記中提到平甯公主得信親妹被擄,不想皇室顏面掃地,便秘密派出五十個頂尖暗人前去西域查探,然後失蹤了,再沒有消息。夫人請看這壁畫之中,無論是婚宴或是這位王妃御用之物,到處飾以紅番蓮,平律公主身陷西夷,便在這石壁中以紅蓮為記,恐是一種求救信號,平甯公主可能通過紅蓮得知妹妹身陷囫圇,而明家又三斂其口,便派出司馬家的暗人前來營救親妹,然阿史那畢咄魯強悍,這三十個司馬暗人便命喪這弓月宮中,而平甯公主和其夫此時已葬生在紫陵宮中,再無人能救得了平律公主,於是一代傾城紅顏,縱有閉月羞花貌,縱有突厥王萬般寵愛,金枝玉葉之身終是淪為蠻夷後宮眾妃妾爭寵淩辱踐踏的對象,不出一年,生下皇太子後便香消玉隕了,只是……為何明鳳城與要救平律公主的司馬氏相鬥?確實匪夷所思」

  我大驚,此人竟然還知道當年連原非白都沒有看過的原家族記,他莫非是司馬家的暗人?

  他卻盯著明鳳城的手指骨看著。

  我疑惑間,目光也沿著明鳳城蒼白而修長的指骨,遊移到他臨死前指著被一支黃金箭釘在對面壁畫下方的骷髏,那人身材也想當高大,整個人被雙腳騰空地釘在壁畫上,帶著完整的面具,這個面具同我曾經的惡夢暗宮的暗神大人所戴的很相似,面具額頭上還戳著一支黃金箭,在箭的根部,那張面具開裂著。

  為什麼明鳳城要指著那個骷髏,莫非是臨死前,明鳳城在指著他破口大駡?

  「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原家秘密下了格殺令,故而兩方人馬同歸於盡,再要麼……,」樹妖臉上忽然浮起一絲冷笑,他冷冷道:「就是明鳳城發現了他一直追查的東西所以他要殺人滅口獨佔寶藏。」

  明鳳城的另一隻手骨裡攥一樣東西,露出一端,好似有暗暗的光在閃,我正要探手過去,忽然一陣風從身後來時人路吹了過來,我們手中的火把火苗焦燥地躥動著,差點被吹滅了,眾人心皆一驚,莫非是那個怪物去而複反嗎?

  毫無欲兆的,地面開始有了一絲震動,眼前疾速地飄來一股股看似黑色的浮煙,所到之處,便是一片烏黑,明鳳城的那只手骨一下變成了一堆粉末,我的手心裡立刻滑入一塊冰涼的東西,然而不及我多想,身邊所有的骷髏全都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因為這股黑煙的侵擾,空氣密度地驟變,開始慢慢碎裂開來,化作粉末。

  「食人黑蜂,是食人黑蜂,」碧瑩驚恐地尖叫起來:「這是騰格裡的地獄使者,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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