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七四


  他們沒有引我去女太皇的攸揚殿內,反而將我帶到一處精緻的小花園,雖不及金玫瑰園的規模,倒也雅致,依明悄然退下,遠遠看見有幾個窈窕的身影在花海中,五彩的色塊間,我用力嗅了嗅,用力打了一個噴嚏。

  我實在很久沒有穿這種高底弓鞋了,昨天又剛剛下過雨,我的腳底下鵝卵石一滑,眼看就要摔了個狗啃屎。

  一隻溫暖的手猛然伸來,讓我挽回了我君莫問的面子,我掙扎著爬起來,「多……多,多謝。」

  我抬起頭,正道著謝,然後結巴了起來,卻見一個駝背的老人,弓著身子,高度只到我腰間,臉像老樹一樣皺起來,皮膚乾枯得像樹皮,他的雙手指甲間嵌滿是黑色泥土,身上也全是泥塵,看上去像像個花匠。

  他的一隻眼睛蒙著布,另一隻眼睛小得跟綠豆似的,灰白稀疏的腦門上還腫著一個大瘤,我一陣恍惚,唉!這個老頭怎麼這麼像小時候花家村的那個小孩的剋星,兇惡的獨眼龍張老頭。

  我歪著腦袋打量著駝背老頭子的同時,他那王八似的的小眼睛帶著混濁的光,似乎也在那裡慢吞吞地看我,幾乎要湊到我臉上去看了,他操著一口無懈可擊的突厥語,洪亮無比:「萬能的膳格裡在上,依明大人啊,你怎麼越變越漂亮了?」

  「張老頭,這是太皇召見的君夫人?」可能是怕老人耳背,依明大聲說著:「還不快讓開。」

  連名字也一樣,還真巧了,那個老人的確是耳背了,支著耳朵聽著依明喊了好多遍,才慢慢踱開了去,走時還慢騰騰地一步三回頭,小小眼睛謹慎地盯著我直看,仿佛是防著我作賊似的。

  「這是阿史那家最捧的花匠,也是突厥最捧的花匠了,」依明嫌惡地輕拍身上的塵土,「別看他長得那樣,這手藝倒真是好啊,整個王宮的花草全是他照應的,連金玫瑰園的也是。」

  我微點頭,進入花園中心,兩個白衣人影由遠及近地走來,身穿普通的粗面衣服,微沾泥土,手上拿著鐵鍬,竹籃,裡面放著新摘的各色花草,龍膽草,秋麒麟,水晶蘭,還有木芙蓉帶著秋露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只覺五彩繽紛。

  兩人竟然同我一樣只紮了個辮子,當前一個神情貴不可言,後面一人嫵媚俏麗,卻恭敬而立,都沖我淡淡地微笑,卻是女太皇和皇后。

  注釋:

  「恰巴」在藏語裡就是奴隸的意思,「葡你」是馬奶子酒的意思。

  §第五十章 本是同根生

  一旁宮女接過女太皇和皇后手上的農物,我便伏地行禮:「君莫問見過太皇陛下,皇后陛下。」

  「夫人快快請起。」女太皇的聲音自上傳來,溫柔動聽,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是親自將我扶起,看我的笑臉萬分慈祥,好像眼前是一個鄰家普通的農婦,而不是一個國家不可一世的太上皇。

  「前日不知夫人的真實身份,多有怠慢,」她微笑著引我到前面的涼亭,請我坐定,「還望夫人見諒。」

  我一愣,真實身份是什麼意思?

  侍女奉上剛燒開的泉水,女太皇笑道:「自從玨兒親政以來,日子輕鬆了許多,」她細細看了看竹籃中的花朵,然後拈起一朵紫羅藍,抬頭繼續對我說道:「無事便到冬宮的花園裡種些花草,有時也鑽研點茶道,這些都是朕同皇后親自種的,君老闆既是茶業大享,正好陪朕與皇后一起嘗嘗朕柒的花茶。」

  清澈見底的玉盞中紫藍色的花朵,漸漸伸開了花瓣,綻放著神秘高雅的淺紫藍,然後又緩緩地變成了淺褐色,皇后溫雅道:「母皇,差不多了,兒臣要加一些檸檬汁了。」

  女太皇笑著點點頭,指著皇后倒進檸檬數滴的玉盞說道:「夫人請看。」

  卻見茶色自那淺藍漸漸變成粉紅,奇妙異常,我出聲贊道:「果然驚豔非常。」

  記得一位外國藥草學家名叫約翰傑拉德曾說過:「紫羅蘭擁有超越其他的帝王般的力量。它,不但讓你心中生出歡悅,它的芬鬱與觸感,更令人神氣清爽。凡是有紫羅蘭伴隨的事物,顯得格外細緻優雅,那是最美、最芬芳的事物,於是善良和誠實已不在你心上,因為你已經為紫羅蘭神魂顛倒,無法分辨善良與邪惡,誠實與虛偽。」

  這兩位突厥最高貴的女人正如這紫羅花一般高貴典雅,我飲著她們的紫羅蘭花茶,明明前一刻還緊張地思索著她們找我做什麼,現在卻不覺有些熏然。

  微風輕柔地拂過,女太皇柔聲問道:「夫人這幾天住得可好?」

  我垂目道:「一切安好,多謝太皇陛下掛念。」

  「涼風殿實在太過陰冷,等會就讓皇后接你出來,搬到皇后那裡,一來夫人身上有舊疾,到皇后的夏宮可以靜養,二來可以陪皇后做個伴。」

  做伴,我為啥要給皇后做伴?

  我笑首拒絕道:「若能同皇后做伴,是莫問天大的榮寵,只是卓朗多姆公主懷有身孕,現在的情緒也不穩定,莫問陪著她說說話,她還好些,所以莫問暫時不能搬出涼風殿。」

  「夫人果然有情有意,難怪玨兒小時候為了你和踏雪公子,形同水火。」

  我猛然一驚,抬起頭來,卻見女太皇依然對我微笑著,那雙美麗的酒眸熠熠生輝地看著我,印著我微微發白的臉。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是朕最喜歡的一首詞,夫人應該不感陌生,癡情的踏雪公子,出版了這本花西詩集,以紀念死在秦中大亂的愛妾,也就是您,花西夫人,花氏木槿。」

  我低下了頭,緊緊捏著玉杯,幾欲將其捏碎了,心中暗驚,這個女太皇要做什麼。

  我努力平靜著內心,卻見她站起身來,修長的身子迎著秋風,沐浴在充滿花香的陽光中,朗聲道:「夫人果然文彩飛揚,她與踏雪公子的幾首名詩雖然合在一起,難分上下,朕卻最喜歡這一首,道出了女人這一生多少無奈辛酸。」

  「太皇陛下認錯人……」我剛剛開口,女太皇早已接口道:「夫人以為那個冒牌貨,果爾仁的假女兒,現在的熱伊汗古麗,為何慫恿玨兒發出信符讓他前來?」

  女太皇從鼻子裡輕嗤一聲,滿眼不屑,連皇后也是滿臉鄙夷之色。

  「一切都是因為你,花西夫人重現于世。」

  我淡笑道:「女太皇陛下,皇后陛下,莫問不過一介普通女流,充其量最多不過銅臭商人,如何能與貞烈重義的花西夫人相提並論?」

  「時候不早了,莫問告辭了。」我站了起來,正要走出亭外,女太皇的聲音雍榮地在我身後響起:「木槿,你難道不恨姚碧瑩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