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七三


  我難受地感歎間,沒想到卓朗朵姆,無神的目光也開始聚了焦:「木槿在漢地是君子之花,在吐蕃,卻是像征著吉祥的仙女花,就像格桑花一樣。」

  「沒想到在突厥卻被認為是雜草,」她慢慢轉過頭來,犀利地盯著那個拉都伊,輕蔑道:「像你這樣狗仗人世的恰巴,要是在多瑪,早就被割了舌頭,被買到營子裡去了。」

  拉都伊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咬著嘴唇,眼淚在眶裡打轉,半晌恨聲道:「還不知道是誰會被買到營子裡去呢。」

  啪!一聲響亮而清脆的聲音在拉都伊的臉上響起,阿黑娜無聲無息地進來,盯著拉都伊大聲喝道:「放肆的奴婢。」

  拉都伊頂著臉上紅紅的五道指印,跪下來,淚流滿面,儘管如此,仍然捂著自己的嘴,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那雙淚光瑩瑩的藍眼睛裡盯著我,充滿了怨毒了火焰,仿佛要將我們活活燒死,我心中一驚,為何這個女孩小小年紀,目光如此狠毒?

  卓朗朵姆在一邊冷笑不語,阿黑娜冷冷地看著拉都伊的藍眼睛道:「我早就提醒過你,這兩位夫人現在依然是可汗請來的重要客人,不容你出言不遜,米拉。」

  米拉從旁邊像幽靈一樣閃了出來,溫順地站在阿黑娜身邊,阿黑娜說道:「把這個奴隸拉下去,按律賞她二十鞭子。」

  米拉的眼中竟然閃出一絲興災樂禍,一把揪起拉都伊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拉都伊急地大叫起來:「你們不能動我,我是大妃娘娘的人。」

  米拉的臉陰了下來,看著同樣面色不怎麼好看的阿黑娜,就在這時,有人快步走了進來,卻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年青侍官,阿黑娜和急忙跪下行禮:「見過依明侍官。」

  那個年青侍官司對於場中發生的事,看也不看,只是對阿黑娜欠身道:「女太皇有命,請君夫人前往冬宮喝『葡你』。」

  冬宮和夏宮是突厥王宮最有權勢的兩個女人住的,而這兩個女人便是女太皇和皇后。

  他剛要轉身離去,卻又突然回頭,晲了跪在地上的拉都伊一眼,淡淡道:「女太皇還說了,以皇后禮儀事卓朗朵姆公主及君夫人,凡冒犯者無赦。」

  然後他又回身恭敬道:「請夫人速速更衣。」

  阿黑娜立刻擁著我過去了,我回頭又囑咐幾句卓朗朵姆好生照顧自己,我去去就回這類的,她削瘦的身影靜默地立在中庭,秋風含著揚起滿地樺樹葉,同她的衣袂一起翻飛,形容消瘦間,滿是蒼涼與落寞,默默地看著離去。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鏡子前,腦子飛快地轉著,這個女太皇要見我做什麼?

  難道是因為撒魯爾最近與我過從太密?

  依明對阿黑娜招招手,她便出去了,隔著幃幔我依稀地看到,那個依明好像在對阿黑娜說著些什麼,然後我被打扮了一番,可能時間緊迫,她這次並沒有大動干戈地為我梳頭,只是由著我垂著一個大辮子,連衣衫也只換了身較耐穿的羅裙。

  我們臨出門前,還是去看了看卓朗朵姆,她的臉色不太好,她對我道了句小心,我匆匆地出了門。

  冬宮在東面,我所在的涼風殿位於西側,從西面到東面,金玫瑰園是必經之路,如果能穿過玫瑰園,其實可以省一大半時間,然而由於帝國主義的壓迫,那四個抬著我的黑奴廢了老勁,老遠老遠地繞過那美輪美奐的金玫瑰,走上一條前往冬宮最遠的路。

  一陣陣天籟般地琴聲傳來,我支楞起耳朵細聽,竟是碧瑩的琴聲。

  正在往事中盤旋,琴音嗄然而止,隨即幾個華服侍女高叫之聲從旁邊的金玫瑰園傳來:「大妃在這裡彈琴,什麼人在那裡?」

  依明苦著臉,黃褐色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但立即恭順地輕聲答道:「奉女太皇命,請大理君夫人前往冬宮。」

  奴僕將我放了下來,同依明一樣,趕緊跪在那裡,我也慢慢地下轎,慢吞吞地跪了下來。

  腳步聲傳來,人未近,一陣玫瑰的芬芳早已裘來,我微微抬頭,透過那五彩斑闌的秋紫羅蘭花牆,卻見幾個豔姝的身影。

  頭前一個小腹微籠,滿身富麗華貴,即使有些距離,她的烏髮上稀世的珠玉寶石,在陽光閃著耀眼的光芒,依然讓我微迷了一下眼,正是碧瑩。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帶著白面紗的女子,一雙妙目向我猛地投來,對我閃著冷酷而憎恨的光芒,我呆愣間,那支充滿芳香的隊伍停了下來。

  隨著一陣環珮玉鐲的輕響,我的眼前從天而降一幅精工繡制的金繡裙擺,沾著花露,拖在青草叢中,蝴蝶弓鞋上的珍珠在我面前顫顫地,我不由慢慢抬起頭來。

  誰能想到這是八年歲月之後,我與碧瑩的第一次面對面竟然是這樣的,我成了多大理在突厥的人質,而她成了突厥高貴的王妃,我跪在那裡,她在陽光下驕傲地仰視著我。

  她比以前長高了,生了兩個孩子,豐滿了許多,本就出身官宦世家,千金之質,如今在撒魯爾的寵愛與權勢榮華的滋潤下,她比在紫園裡更是不知美豔了多少,正如同這玫瑰園裡上萬株名貴的玫瑰一般,氣質更是高貴不凡。

  她琥珀色的眼瞳依然在陽光下折射著水晶般的光芒,卻早已沉澱了世情,不復少年時代的清純,那冷洌的凝視讓我聯想到那種冰山下埋藏的鑽石,光芒耀眼,卻又冷入人心。

  我緩緩地移開了目光,默然地望著她裙擺上的淡粉繡荷花樣。

  我感到她的目光凝注在我身上許久,久到我連腿麻得沒有了感覺,久到連依明也開始咳嗽了起來:「若大妃無事,女太皇陛下還在等著君夫人。」

  「大膽的奴才,不過是個閹人,敢這樣同大妃講話?」出聲的是那個站在碧瑩身邊的白紗女子,她的聲音粗嗄嘶啞,比雄鴨的聲音好不了多少,加上她的突厥語很糟,聽上去更難聽。

  「算了,香兒,」碧瑩柔柔地聲音傳來:「君夫人快快請起,本宮不妨礙你們。」

  依明放眼目送她們消失在眼瞳中,趕緊過來扶我站了起來,我一手輕揉著我可憐的腿,一手搭著依明一跳一跳地坐回軟轎中。

  我微掀轎簾的紗羅,望著她們的背影,輕聲問道:「那個叫香兒的侍女,是漢人嗎?」

  依明垂首道:「正是,她是大妃還沒有嫁給可汗以前,有一次進集市,無意見從市場上買回來的奴隸,騰格裡在上,夫人真應該瞧瞧她剛進宮的樣子,」依明的眼中滿是輕蔑,「剛買回來的時候混身都是傷,又瘋又傻,整日整夜大叫,嗓子就是這麼壞的,現在可是大妃的紅人了。」

  想起碧瑩以前可是掃地連只螞蟻也不敢殺,她的身體剛好轉的那陣,我和于飛燕偷偷把西楓宛的一隻鴿子給打下來,想給她墩湯喝,沒想到她死活不讓我們動那只傷鴿,反倒細心照料她,我那時罵了她半天,她看著鴿子難受地對我說道:「木槿,這只鴿子,身邊沒有親人,同碧瑩一樣,現在又受了傷,我現在照顧它,就像木槿照料我一樣,好妹妹,就別殺這只鴿子了吧!」

  我那時在心裡輕歎一聲,表面上罵了她幾句傻丫頭,卻還是由著她照顧著那只苯鴿子,然後又將它放走了。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笑道:「看起來你們的大妃心腸很是善良。」

  依明奇怪地看看我,敷衍幾句間,冬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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