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六三


  然而,再傻的人也聽出了他的外之意,大家看著洛果頭人對他那尊敬之意,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了這兩人身上。

  段月容看了一眼撒魯爾的座騎上的狼圖騰,笑道:「原來尊貴的雄鷹是從弓月城飛來的。」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我再抬眼時,男人們早已少了大半,周圍來了很多身形強壯的黑衣人,目光寒冷,神情肅穆,那紅衣大漢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大群女人擠到了天香閣的樓上,探頭探腦地看著下麵,黑衣人中有冷冷的眼珠瞟過來,立刻有幾個女子混身驚嚇地躲進了簾子。

  撒魯爾淡淡笑著,向他的美人走來,段月容眼神微動間,蒙詔人影一閃,撒魯爾的美人早已被其截去了。

  撒魯爾的臉繃了起來,眼見白紗豔姝的肩上橫著一把明晃晃的刀,眼中劃過一道充滿殺意的利芒。

  他還是那樣鎮靜,但眼睛卻隱著暴風驟雨,那豔姝身軀微顫,被人帶到一根木柱前綁定,卻是一言不發。

  「久聞弓月城是九天箭神同狼神一起建立的神之城,弓月城人人擅射,不如我們玩些刺激的吧。」

  「我大理素來敬仰英雄,你若能射中你家美人頭上的發釵,你且同這位美人儘管來去自由。但若是射不中……」段月容笑了:「都說弓月城的女人是天神的女兒,我想我那些很久沒有碰女人的兄弟們肯定會喜歡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段月容表達自己無比興奮和得意的心情時,都會抬手輕輕一捋秀髮,微微甩頭,此時已是子時,大街上除了黑衣人和撒魯爾的幾個隨叢圍成了圓圈僵持著,已是萬闌俱靜,高原的風吹走了月嬋娟的面紗,無限清輝映著段月榮的紫瞳,俞是顯得如天人下凡,美得那樣朦朧,美得那般妖治。

  明明場上眾人的心弦緊崩,而那月光卻仿佛帶著魔力,專門前來加強點綴段月容那魔魅的戲劇效果,他的秀髮隨風漂散,薄唇淡淡籠著一抹笑,眾人以翠華為首開始看得一愣,到後就連撒魯爾也多看了段月容幾眼,臉上忽地一派了悟:「大理紫月,光耀星輝,」撒魯爾輕蔑一笑:「紫月公子不但如民間流傳一般,絕代無雙,堪比踏雪,亦如傳說一般卑鄙無恥啊。」

  「多謝英雄的誇讚啊,」段月容光榮地微一點頭,然後倡狂地揚天大笑一陣:「既然這位大人認出了本宮,也知道本宮的手段,」他猛地一斂笑容,目露凶光:「你姓甚名誰,來我大理國界,又意欲何為?」

  「在下阿史德那魯爾,久慕多瑪的月色多情,特來賞月,怎麼太子殿下不知,突厥人亦有過七夕節的嗎?」撒魯爾淡淡地回答,眼睛卻不離白紗豔姝半分。

  我心中暗急,齊放怎麼還不回來,卻聽段月容說道:「那可巧了,本宮亦是來這多瑪草原來過七夕節的,既如此……」

  就在這時,場中忽然有人呦喝著:「馬受驚了,快讓路啊,」卻見四頭大犛年牛拉的大貨車向我們這裡飛奔而來,貨車直直地沖過來,周圍的黑衣人幾個人躍過去試圖牽住瘋牛無效之後,黑衣人中個頭最高的一個,早已大步流星地趕到街中,抬起巨掌一掌擊中牛頭,血花四濺中,車上的麻袋猛地炸開,裡面爆出大量的白色粉塵,空氣中開始漫起煙霧。

  多碼的夜市開始混亂,有人大聲叫著護架,我早已稱亂帶上了防護鏡,悄悄向撒魯爾的方向過去,未到跟前,他反手卻向我淩曆地抓來,我幾個閃身躲過,在他背後輕道:「非玨莫驚,我是瓜洲君莫問。」

  他微一遲疑間,我早已抓住了他的大手,向暗處躲去。

  我拉他伏在草垛暗處,卻聽段月容焦急地聲音傳來:「莫問,莫問。」我同他挨得極近,他的呼吸輕輕吹到我的臉上,像極了我第一次見到非玨的場景,那時受了驚的非玨挾著我飛到到了大槐樹上,那是我初次近距離地觀察他,八年已過,他的身上依然有著那種熟悉而又淡淡的奶腥味,然而恍惚中我看不真切撒魯爾的表情,唯有那雙酒瞳,在無限淒黑中地對我發著光,幽如深潭。段月容冷冷道:「給我搜,若是一隻蒼蠅飛出去,你們都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士兵大聲地領命之聲在空曠裡回蕩,腳步聲聲和著鍇鉀兵刃相互撞擊,發出冰冷的聲音。等士兵集結完閉,過了我們所在的那個草垛,我拉著撒魯爾悄悄走了出來,我們走出集市,來到大草原,星光遍撒銀光,我呼了一口氣,回頭關切地問道:「非玨,你沒傷著吧!」

  撒魯爾立刻甩了我的手,然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幾眼,那目光如此陌生,甚至我能感到有一絲淡淡的厭惡。

  我的心中漾著傷感和懵然,但轉念一想,這才領悟我君莫問在民間還有另一種傳聞,那就是大理段氏的兔相公!

  段月容喚我的名字如此自然,讓他誤會是正常的,而方才我緊緊拉著他的手,他不甩開我想必也只是為了逃命吧?我一陣黯然,也向後讓了讓,隨即強笑著作了一個揖:「方才為了脫身,冒犯了公子,還請恕罪。」

  撒魯爾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但明顯緩和了些,淡笑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君老闆,又承你出手相救,感激不盡。」

  我訥訥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滿眼卻是焦燥不安,知道他是擔心那抹豔姝,便道:「公子莫急,您夫人我已派人暗中營救,稍等片刻就成,只是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酒瞳冰冰地掃向我,似是在不停地揣度我,我只好歎了一口氣:「藏獒是世上最好的搜索專家,不過半個時辰,七夕就會追來,你先同我往聖湖處躲一躲,那裡濕氣重,可以掩蓋我倆的氣息。」

  他絞著我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展顏一笑:「好。」

  我望著他沒有笑意的笑容,知道他心中沉重,欲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被他眼中的防備而堵住了所有的話語,心說多說無益,等躲過這一劫再說吧,於是便一言不發地在前方引路。

  不久聖湖近在眼前,十六的月色倒映在聖湖之上,清冷神聖,隨風不停地漂零破碎,宛若人生。

  我松了一口氣,回首對背後一直沉默的紅發青年笑道:「到了,公子先在此處歇休片刻,不出半個時辰,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

  他微一點頭,也不說話,只是坐了一下來,望著天際的圓月,我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走了一會路,腿腳也有些酸,剛想在他身邊坐下,一近他身,他的酒瞳冷冷地瞟過來,我只好尷尬地在離他遠一些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時沉默似金,我癡癡地看著他英挺的側影,心中無限感慨,忽然他回過頭來,冷冷道:「你在看什麼?」

  我語塞,趕緊別過頭去,呐呐道:「對不住,」然後又低頭小聲說道:「你很像我一個失散了多年的朋友,我和他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酉已宮變那陣,我們在西安屠城時失散了……我答應了他會去找他,可是卻沒有履行我的諾言……」

  「他的腦子不太好使,所以總是愛忘事,老是迷路,我總是為他怛心,萬一他把我給全忘了,可怎麼好?」想起那一年離別的光景,不覺悲從中來:「那一年秦中大亂,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的三姐和許多朋友也死在戰亂中,所以再想想,只要他活,就算他不再記得我與他的情份,只要他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強了。」我抬頭一看,卻見他凝注著我,我對他強笑道:「我對不起他,所以很想同他聊一聊,想知道這幾年他過得好不好,我……我只想知道他這兩年過得好不好……我明明知道你……你不是他,可還是忍住想看著你,就好像看著他一樣,對不住啊。」

  我哈哈乾笑幾聲,卻見他無波地看了我幾眼,然後默默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絹子,向我遞來,我這才感覺到臉上全濕了。

  我顫著手接過來,背過身去,使勁抹著眼淚,咬著手,平復著內心,卻聽背後的青年輕輕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難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總會傷害一些人,又要被別人傷害,故而總要學會忘記,人如何能永遠生活在過去啊?」

  我慢慢轉過身來,他舒展眉心,側著頭含笑看著我,像極了當年多少次非玨笑著深情看我。

  是啊,人總要學會忘記,非玨……

  我知道你現在生活地很好,我能感覺到,所以我想我應該放下這一段感情,給你最美好的祝福。

  我破涕為笑,將絹子遞還給他:「謝謝,只是對不住,把你的絹子給弄髒了。」我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著,借著月光,這才發現那絹子的繡樣是鴛鴦戲水,而且是中原的花樣,方才忙著難過,沒來得及發現,聯想到那晚波同口中的美人,我心中一動,為何這個繡樣很眼熟?

  一個病美人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我呆愣間,卻聽遠遠的馬啼聲傳來,我和非玨躲到草叢中去,卻見領頭一人正是面容嚴肅的齊放,後面跟著阿米爾一般侍叢和一個白紗麗人,我還沒來得及出聲,非玨早已滿面欣喜地叫了起來:「木丫頭。」

  白紗豔姝立刻下馬,奔向他的懷抱,兩人在月光下緊緊擁抱,撒魯爾著急地說著:「你可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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