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六二


  那群女子嬌嘀嘀地對著樓下激動的男人齊聲回道:「是,刀爺。」

  眾人一片驚動的噓聲,我心中暗笑,好厲害的促銷方法,明明只有一人可取勝,但這幫姑娘在這裡那麼一站,活廣告一打,再加上眾人的豔羨,包准今晚這家天香閣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珠釵就掛在三米高的牌坊處,並不是很高,只是這個角度有些刁,而且在陽二樓的陽臺下面,隱在暗處,想要射中還真得要些。

  我思索著射的角度,早已有人試射了幾下,皆是望珠而歎,還有人紅著臉問那紅衣漢子要多射幾次,他倒也大方,慨然應允。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試了約有十數人,皆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最好的成績也是碰巧射到二樓的陽臺。還有最絕的是有一個漢子本來滿臉嚴肅,看得出來一心奮勇,只可惜一個姑娘對他媚眼一拋,結果他眼神一蕩間,離弦之箭就直直地射偏了去,把那個紅衣漢子倒嚇得了一下子躍到了二樓,當下眾人齊聲叫好。

  我心中一動,這個男子的身手極好,實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龜奴啊。

  這時一個柔弱甜美的聲音響起:「倒看不出這樣的綠洲卻有如此做功精巧的珠釵。」

  這個聲音很熟,在江南時候聽過,我隨眾人回過頭去,然後和大家相同的反應,愣在那裡。

  玉蟾露顏,雲裳輕飄,卻見來人一身突厥貴族的暗紅錦緞皮袍,長長的紅發似錦,結成發辯挽與腦後,光彩流動,額頭系著一條鑲和田玉天蠶銀絲帶飄垂于腰,年青俊美的臉上難掩英氣勃發,月光下似血的酒瞳睥睨三分,腕上帶著一串熏香瑪瑙手珠,身下高頭大馬一看便是唯有藍血突厥人才能擁有的汗血寶馬,繡花的鞍轡上砌著紫玉珠拼成的狼圖騰,天潢貴胄之氣展露無疑,他的身後跟著五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我見過的阿米爾,緊緊挨著他的也是發出聲音的卻是一個窈窕的身影,那個女子一身突厥騎裝,緊身窄袖,完美的勾勒出誘人的身材,臉上半蒙著白色的紗巾,她明明只露出兩隻無比美麗的眼睛,月光下只覺無以倫比的溫柔高貴,那天香閣的姑娘暫態失去了光彩。

  我呆在那裡,無法挪開我的眼,竟然是非玨?

  不,我應該喚他一聲撒魯爾大帝。

  他的身後跟隨著最忠勇的戰士,胯下騎著最神俊的千里馬,手中握著最峰利的刀,懷裡擁著世上最美麗多情的女人。

  不,他已不再是我記憶中青澀目盲的原非玨了,而是統一東西突厥帝國的大有為的皇帝,撒魯爾,他擁有著最銳利的酒瞳,馳騁西哉韁場,號稱草原上折不斷的剛劍,不可一世的撒魯爾大帝。

  「家裡這麼多好玩的東西你不喜歡,卻喜歡這種粗糙玩意兒啊?」撒魯爾往珠釵的方向看了看,無奈而寵溺地看著他心中「最美麗的眼睛」。

  騎裝美人的眼角微微笑彎了:「夫君,妾只是喜歡它的樣式,很是精巧新鮮。」

  卻見撒魯爾和他的美人一個漂亮的翻身下馬,兩人一路微笑著十指相纏,他拉著她走到射擊場前,歪著腦袋,皺著眉頭看了一陣,眼中滿是「女人的眼光就是奇怪」的神情,但嘴角卻又露出一彎寬容的笑來,對身側的騎裝美人揚了揚下巴:「我若射中了這釵,你許我什麼?」

  說罷勾魂攝魄地對美人一笑,眼中滿是情人間親昵的挑逗,手向後微伸,阿米爾早已拿起桌上的鋼箭和鐵弓,恭敬地遞上,騎裝麗人蒙著面色的臉看不清表清,可是那雙灩灩的大眼分明更加水霧迷人,發出晶亮的光來,她低笑著,閃到一旁,為她的男人騰出了地方,明眸流盼間神彩動人,草原上的男人們一片起哄的噓聲。

  撒魯爾眼中一陣驕傲,扯出一抹淡笑,剛剛張弓一試,那張弓應聲而斷,眾人驚歎不已,好一位臂力驚人的勇士!

  我隱到段月容所站的暗處,撒魯爾又搭了幾張弓,結果都一一斷裂,那紅衣漢子過來,歎聲道:「這位勇士好神力,我們天香閣裡所有的弓都在這裡了,這可如何是好?」

  撒魯爾興味索然地對著他的美人聳聳肩,用突厥語說道:「看來吐蕃的弓箭不過如此,那就沒有法子了,咱們回去吧。」

  「這位勇士,我這裡有一把弓,如不嫌棄,拿去試試如何?」段月容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他的五指輕扣我的肩頭,意思叫我不要出來,我驚詫地抬頭,卻見他微笑著,走出陰影,紫琉璃的眼睛如鷹梟一般盯著非玨,身邊的七夕森格緊隨其後,金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對著眼前的撒魯爾開始露出尖牙,低吠起來。

  非玨聞聲側過臉來,將目光絞在段月容,微微一詫。

  我萬萬不有料到段月容會主動站了出來,如同在場所有人沒有猜到他們的身份一樣,更無法聯想到這個時代吐蕃草原上兩個翻雲覆雨的人物同時微服出現在多瑪的夜市中,既便如此,這兩個天之嬌子身上的光彩還是將周圍照亮了起來,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人群開始了切切私語,盡是讚歎之聲,然後不約而同地向後退開了去,為這兩個光華四射的人騰出更廣闊的地方。

  段月容的眼神不太對勁,他莫非是認出撒魯爾來了?

  不可能,必竟他沒有見過撒魯,也不會聯想到突厥的撒魯爾大帝會明目張膽地進行這樣的微服私訪,不然他的眼神不太可能只會有這種暗藏的初級風暴。

  再一想又豁然開朗,吐蕃原來是突厥人領地,哈爾合林之恥時,南詔稱突厥分裂,國變之時,稱機入主吐蕃,而後突厥長達十四年的分裂混戰,兩國之間不停地用兵爭鬥,使其根本沒有精力去奪回吐蕃。

  如今東西突厥終於合併了,撒魯爾可汗拒絕了東庭權臣竇氏的冊封,而是接受了其父所在的西庭冊封,成就了突厥史上最令人膽寒的緋都可汗。

  緋都可汗身強體壯,精力沖沛,武功高強,帝國內部,好戰的貴族又頻頻進言要入主中原,於是在實現了突厥皇室日夜渴望的一統西域後,自然而然地欲將觸角又開始伸向了吐蕃。

  多瑪雖是西庭,突厥,大理的邊陲重鎮,但嚴格說來是吐蕃地界。

  那麼,今日來的撒魯爾是作為一個如同在瓜洲一般遊山玩水的普通西域人,還是別有心機的一種探查,更或者一種有意無意的挑釁,然而無論其真實意義是什麼,很顯然,吐蕃現在的主人,段月容都把這個氣宇不凡的突厥貴族,理解為一種挑戰了,而且撒魯爾還帶著他的女人過來,簡直就是把段月容的屬地當作無人之境前來炫耀遊玩。

  於是,還沒有等到大理與突厥正式衝突的那一天,兩國的帝皇段月容與阿史那撒爾的第一次對絕意外地在七夕之夜,在繁星如織的多瑪夜空下提前了。

  我一時不知所措,深怕撒魯爾認出君莫問,上前打招呼,讓段月容認出了原非玨而擊傷他,正焦急間,那白紗豔姝卻輕拉撒魯爾的手:「夫君,還是你說得對,這種粗糙之物,家裡應有盡有,妾有些累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段月容的紫眼珠子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如同對待所有的女人一樣,改看的地方看,不該看的地方也看,嘴角邊還漾起一絲輕薄的笑來,我心中暗急,這該如何是好,萬一他真是看上了撒魯爾的女人,兩人相鬥,撒魯爾一定受傷。

  然而再細細一看,他的紫眼珠中殊無×意,這個段月容分明就是想激怒撒魯爾,殺之後快。

  果然,撒魯爾靜靜地將情人掩到身後,眼神冷了下來,卻又綻出一絲笑容:「好啊,多謝這位勇士啦。」

  撒魯爾輕掂起蒙詔遞來的銀雕鑲寶弓,張弓試了一下,淡淡一笑,贊道:「好弓。」

  他在月光下酒眸聚焦了起來,對準那支珠釵射去,一擊而中,那支珠釵落下來的一刹那,誰也沒有看見撒魯爾什麼時候動的,只知道,眼睛一花間,那支珠釵已穩穩地落在他的大手上。

  眾人立時驚為天人:「好俊的功夫。」

  撒魯爾若無其事地走向豔姝,將珠釵插在她的鬢邊,展顏一笑,眼神鎮定如初,仿佛是在默默地安慰他擔憂的情人。

  終於那雙黑瞳似有一絲了悟,柔情蜜意立時在黑瞳與酒眸的互相凝視著流動著,正如傳說中美女英雄心心相許的畫面活生生地展現眼前,眾人無限希噓間,一片豔羨,段月容輕擊掌,大笑道:「看來今日多瑪草原上飛來了一隻無比尊貴的雄鷹。」

  「不過,草原上的雄鷹怎能僅僅為了女人,啄食一隻膚淺的珠釵呢?」段月容假假地嘆息道,全然忘了今早上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江山送到我手上一樣,可見男人的甜言密語有多麼得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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