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大漠月圓,細風輕送,傳說中美人英雄相聚的場面就在我的眼前。

  麗人輕搖臻首,淚花四濺:「我還好,你沒事吧。」

  撒魯爾心疼地看著她的美:「你混身都在打顫,你當真沒有事嗎。」

  兩個人來來去去就這幾句,都在反復問對方可有受傷,可見相愛之深。

  撒魯爾拉下她的面紗,細細察看,月光下,絕色姿容,豔光四射,卻與我腦海中的病美人不謀而合。

  我從草叢裡慢慢走出來,齊放向我奔來,似乎在我耳邊說了幾句,可惜我什麼也聽進去,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美人,她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傳說死在戈壁大漠的結義三姐,姚碧瑩。

  她的淚容也向我這裡轉過來,混身抖了一下,然後那雙精緻的眼睛定在我的臉上,此時月光正好,她的臉向逆光處微側,我便看不清她的面色。

  我的眼前什麼也看不真切了,德馨居裡同碧瑩共同生活的一點一滴,慢慢地拼湊在一起,匯成大江大海向我裘來,碧瑩,是碧瑩,為什麼是碧瑩。

  親如姐妹的三姐碧瑩沒有死,這本該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她卻變成了非玨口中的木丫頭。

  我最親近的姐妹成了初戀的愛妻,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她的身影變成了非玨口中呢喃的名字,然而那個名字卻依然是我的小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疑惑,狂喜,震驚,無奈,夾雜著一絲的憤怒,無數的疑團和回憶混雜在一起,猛烈地衝擊著我,我的頭痛似撒裂,胸疼似火燒。

  「主子,此處不宜久留,還是快送這位公子出城吧。」小放輕輕的呼喚,讓我漸漸醒了過來,我咽下喉中的血腥,這才發現我緊緊抓著小放,才不致於跌倒,可是卻把小放的手臂給掐青了一大塊。

  我收回了手,怒力平靜了內心,向非玨和碧瑩微一點頭,勉力說道:「一路……多保重吧。」

  非玨好像一邊上馬,一邊對我說了幾句客套話,我也沒有聽進去,現在我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碧瑩身上。

  「這一位,便是上次陪公子前往瓜洲的尊夫人吧?」我輕輕問道。

  撒魯爾微微一笑,輕輕拉近了她的坐騎,傲然笑道:「正是。」

  她並沒有避開我的目光,然而美目卻不再有往日的溫婉可人,只是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微側著頭帶上面紗,不再看我。

  我似笑非笑:「尊夫人好像我以前的一個姐妹。」

  撒魯爾卻在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君老闆還真是個生意人,到哪裡都要攀親帶故啊。」

  這時阿米爾過來,看了我一眼,用突厥語說道:「主子,我們趕路要緊,女……老夫人也在家中等急了。」

  撒魯爾眼中一陣不悅:「老夫人給了你多少好處,怎麼老在我面前提?」他頓了一頓,回首對我笑道:「莫問,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說來聽聽,我回國便為你找他。」

  東方魚肚白漸漸露出臉來,一陣悠揚的藏歌傳來,極盡輕靈飄渺,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仿佛是永遠走不出的宿命輪回。

  我聽著歌聲,看了他和碧瑩半晌,忽然一笑:「不必了,你說得對,人總要學會忘記,我想他現在一定同你一樣,生活得很好,我還是不要再打饒他了,只要他過得好,什麼都好了。」

  碧瑩又軒過臉來,深深看了我幾眼,曾幾何時,我已無法解讀到她妙目中的語言,唯有無限的鎮定無波。

  碧瑩,碧瑩,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成了撒魯爾的木丫頭?難道是你愛上了他,所以留在了西域?那當年宋二哥在你心裡又如何呢?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八年的春秋,彈指而過,多少人事沉浮,滄海桑田!

  如今物事人非事事休,就連我花木槿也變成了君莫問,又何必怪哉別人的生活?

  我幾欲喚出口來,卻終是沉默地看著他們一行人遠去。

  夜風拂著我的長髮,沾到打濕的臉頰,很難受,我也沒有動手,非玨坐在馬背上,忽然回頭看了看我,眼中一陣恍惚,他繃著臉回過頭去,好像碧瑩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過了一會,眼看一行人失去了蹤跡。

  我悵然回頭,默默地抹著臉,齊放開口安慰了幾句:「許是當年得了主子的假死的消息,四爺鬧騰不休,果爾仁便讓三小姐裝了主子您吧。」

  我無力地搖搖頭,忽然卻聽馬啼聲近了,齊放警覺地看著前方,卻見是非玨和阿米爾去而複返,我們愣愣地看著他。

  阿米爾有些著急:「主子,段月容從前方包抄過來,還請主子往西邊而去,等我等引開段月容。」

  「不用,」非玨看著我,忽而冷冷一笑:「久聞君老闆是大理段氏的密友,精通商道,那不如且請到我突厥一遊,教化我那蠻荒之地的子民,順便也讓孤好好招待一下段太子密友,何如。」

  齊放早就攻上前去,冷冷道:「我家主人好意救你於水火,你卻恩將仇報?」

  「你家主子是救我還是故意引我到這裡來也未可知啊,」非玨在馬上俐落地迎上去,過了幾招,贊道:「君老闆的手下果然能人輩出啊。」

  他一勾手,小放早已摔下馬去,齊放口吐鮮血,再次迎上去,阿米爾的一把彎刀輕擱在我的勁間:「這位小爺還是先住手吧。」

  我暗扣護錦,正要發射,忽然胸間一陣巨痛,我呼吸困難起來,抬手想讓撒魯爾放開齊放,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景物模糊了,我向地面跌去。

  遠處傳來急切的馬蹄聲,我沒有預期中的摔到地上,齊放奮力格開阿米爾的彎刀,躍到過來穩穩地接住了我,他掏出段月容專門找苗醫配了N多年的藥,塞進我的嘴裡,我的眼前開始迷亂起來,耳邊唯聽到兵刃的聲音和段月容的喊聲,我混身發著抖,想出聲叫段月容放非玨走,可是我一張開口就是不停地咳嗽,結果把那顆居說是配了七十二味靈藥的藥丸子帶著血給吐到了齊放的身上,我努力眼開眼,卻見齊放虎目帶淚,映著我白得像鬼的臉,卻分明露出一絲恐懼來。

  那時的我在痛苦中想著,小放一生孤苦伶仃,好不容易逃出魔掌,找到一個大哥卻又失散在西安屠城,這幾年來,我與他朝夕相處,名為主僕,卻從未分生疏,早已如親生姐弟一般,我與他都過了幾年安逸的生活,然而那克盡身邊所有的人那不詳的批語卻終是在他的心中,他克意保持著與所有的女性的距離,包括蔔香凝和我的,其實……其實也是怕這應驗了吧,他一定是擔心那命中的批語,克盡身邊所有的人,尤其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吧,我想開口安慰他幾句,不要擔心,可是一張口卻又是一口鮮血,齊放的眼中佈滿血絲,只聽他惡狠狠地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到吼道:「狼心狗肺的突厥蠻子。」

  我很想對齊放說,沒事,不就是這個老毛病唄,吐幾口血,別怛心,可是齊放卻猛地被人扔了出去,我大驚中已有一人把我像小雞仔地提了起來,一把刀勒著我的脖子:「段太子還請住手,不然,君老闆可就人頭落地了。」

  那聲音帶著一絲華麗的庸懶,又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華貴的冷酷,卻是撒魯爾的聲音。

  撒魯爾往我嘴裡喂了一粒東西,我的精神漸漸清晰了起來,我平復了喘息,側過臉來,卻見他粗壯的手臂圍著我的腰,酒瞳灼灼地看著我的臉,皺眉道:「你……為何脈像如此之亂?」

  我不及回答,有人傳令開來,混戰的士兵漸漸分開來,血腥味悄悄地濃烈地漫延開來,黑暗中火把集中起來,最亮處閃出一雙冷酷暴戾的紫瞳:「真沒想到,突厥的緋都可汗陛下親臨,月容有幸得見天顏,何其榮幸啊。」

  段月容的聲音似嘲諷,又似無盡的恨意,那雙紫瞳緊緊盯著我不放,而我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四處尋找齊放,卻見齊放在阿米爾的刀下壓著,嘴角帶血,面色蒼白,可見受了重傷,我的心一冷,卻聽撒魯爾冷冷道:「段太子還請住手,今天不及遞上信符,草原上的明月可不要怪罪。」

  「陛下實在客氣,草地因您的到來而生輝,明月也因為您的光彩而羞於見人,陛下既然來到了多瑪,不如讓月容親自帶陛下及貴妃暢遊此地,一盡地主之誼,不然傳出去,如何顯得我大理不盡人情。」

  撒魯爾哈哈一笑,毫無懼意:「段太子的好意心領了,吐蕃肥美之地,他日定要重來,不過現在朕實在要回去了,還請太子讓開路來,不然,這位君老闆可就性命難保了。」

  「莫問,」段月容還是笑著,可是面容卻有些扭曲了起來,紫瞳慢慢掃向我,那看著我的紫瞳裡滿是一種傷痛,淡淡道:「是你教他挾持你好救他出去的吧。」

  我喘著氣,看著對面的段月容,無力地搖了搖頭。段月容滿是嘲諷:「你終是被叛了我,莫問。」

  我的身體冷到了極點,可是心中卻忽然想笑,而撒魯爾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齊放早就大叫出聲:「段太子快點救我家主子,撒魯爾會殺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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