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一五一


  眼前人比起髮妻洛玉華美豔不足,相對悠悠風情不盛,但她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恬靜風流,猶其是那一雙鳳眼,瞳如夜空,亮若繁星,在張之嚴看來,此時的她在柔和的燭光下,比任何時候都更如水月鏡花一般美得不似真實,卻偏偏讓人心生不甘。

  張之嚴一陣恍惚,四年前一個白衣少年,自如大方地向他一躬身:「君莫問見過太守。」他立時心神一動,扶起「他」時,微搭手骨,便確定不已,此人定然是一個女子,然而一路走來,卻發現此人無論允文允武,皆不讓鬚眉,商場中的魄力和手腕更是亙古未聞,卻又不似那種略有才華便目中無人的婦人,哪怕發達至今,仍是待人謙和,淡笑如初,饢助鄉里,熱心無比,他也曾調化了無數人力物力調查其身家背景,然而只一旦查到大理境內,便會有一股勢力百般相阻。

  那年中秋,他與她在後院賞月,他難得成功地灌了她幾杯,她果然醉意微熏,趴在桌上輕輕念了幾個名字,他仔細一聽,卻只聞一個白字。

  他裝作也醉得稀裡糊塗,卻暗自記下了。

  張之嚴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似男非女的「商人」,多了一個似女非男的兄弟。

  小時候父親經常傳授的馭人之道,以其惡鎮之,以其好籠之,終將其心收之。唯於此女子,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歲月慢慢過去,他似也漸漸想開,只要此人不是他的敵人,便是知己,總有一日能令其為他所用。

  然而在其心理深處,分明對自己說,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猶如罌粟,不知不覺地上了癮,欲戒卻難,等到他聽聞她忽如蜜蜂繞蝶一般地圍著一個西域來的紅發客商團團轉,然後威震西北的踏雪公子緊跟其後,堂爾皇之地潛入江南,聯想到他從未見過面的紫瞳夫人,他這才隱隱猜出她是何人!

  永業三年,他一時興起,命人四處搜尋稀世東珠,只為滿足髮妻的心血來潮,花東夫人名揚天下。

  同樣名動天下的花西夫人,卻在同年西邊的那一場秦中大亂,拒降竇氏而被轉送大理的紫月公子,最後慘死在巴蜀,其夫踏雪公子悲憤之余不但公然拒婚軒轅公主,還出版了那本讓軒轅皇室尷尬萬分的花西詩集,開始以為不過是原氏為博美名人心,借機打壓竇氏的一種政治手段,可當他有機會翻了那冊花西詩集,方自有五分信了這個淒美的愛情故事,然後等到他意識到這個故事裡的女主人公其實沒有死,而且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如雨得水的活了四年,他終於可以深深理解她為何要女扮男裝的理由了,並且同時明白了踏雪公子出版花西詩集的理由,為了讓軒轅氏死心是其次的,他分明是在嚴曆警告那些覬覦花西夫人的對手,只要花西夫人在世,他終有一日要迎她回去,而普天之下還會有什麼比名聲這個東西更無情刻板,更加有力的束縛呢?

  有了踏雪公子的先入為主,哪怕花西夫人移情別戀,亦不敢明目張膽地嫁於他人了。

  他以為花西夫人是移情大理儲君,所以不原回踏雪公子身邊。

  然而瓜洲病塌之上那一席話,那雙眼睛如此清明地看著他,聲音輕柔得如一只夜精靈嬌媚地惑著他的所有感官,兄長是想要一個分裂的鄰居還是因為忙著分家而動盪的鄰居呢?

  終日裡醉臥花堆的他也覺得孔夫子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甚有道理,所謂女人心海底針,這樣的女子絕不是放在屋裡終日纏綿的,她分明是這個戰國時代一個不可多得的戰將,而她最可怕的兵器卻是她太過冷靜精明的腦子。

  這樣一個女子,踏雪公子和他背後的原家,如何會聽之任之在外飄流。

  既便如他,在她笑著以祖訓拒絕做他的幕僚時亦心生疑忌,亂世英才,向來不能用之,寧可毀之。

  但是,她看踏雪的眼光明明如此癡迷,踏雪走後她又明明傷心如斯,這些年來,不斷輸送供給給大理,扭轉南部諸國的戰局,助大理滅南詔,又背著他屢次秘密出資助原家挽回戰局,甚至不惜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遊戲,為何她不回到踏雪身邊,而是選擇待在瓜洲,假鳳虛凰了這麼多年?

  這是一個迷,對於張之嚴最大的迷!他自問是瞭解女人的,可唯獨這個女人,他卻始終猜不透她到底想什麼。

  按理說,他既已知曉,永業七年她在他背後捅了他一刀,他應該沒收她所有的財產,然將她押進大牢,狠狠治她的罪,然而看到她那絕望空洞的眼神,那蒼白的小臉,卻又鬼使神差地替她治病,還將她帶在身邊。

  然而自迎回太子後,她對他不再歡欣而笑,眼神依然鎮定清明,卻多了一份求死的意志,她在怕他什麼?怕他利用她來要脅踏雪還是紫月?

  如今她竟然為這兩個低賤的士兵寫家書,巧顏歡笑?

  剛剛嘗盡姑蘇第一美人的張之嚴,心情卻壞如臘月的冰天雪地。

  不好意思,我還在寫,我繼續往下寫啊,好讓同志們明天接著看,悠悠,她究竟是誰派來的呢?請大家繼續下注。

  木槿,非白還有小段,這三個人的情緣在亂世該如何譜寫下去呢?

  請看海飄雪的戰國童話,明天將繼續連播。

  本來說是十號左右印完書的,因為我人在國外,也查不了,如果有讀者看到了,請千萬告訴小海一下啊,讓我也在寒冷的國外心裡暖一把火!

  他冷冷地進了帳,果然她的笑容漸收,慢慢站起來,身邊那倆個士兵早已嚇得跪在地上,拼命求饒。

  「莫問真是好本事啊,連我的士兵也收買了。」張之嚴冷笑兩聲,不等下令,光復早已將著人將那求君莫問寫書信的人帶出去了以玩乎職守罪砍頭了事,那二人驚聲呼救,君莫問站了起來,微笑道:「兄長此言差矣,這二位小哥遵命照拂在下,在下代替這二位軍爺寫封家書謝過人家罷了,萬萬罪不及死。」

  「莫問是在替人寫家書,還是在籠絡人心?」

  君莫問哈哈一笑,然後直視著張之嚴,面無表情道:「莫問多的無非一個錢字,只可惜現在身無分文,連自由都成了問題,如何談得上籠絡人心呢?」

  張之嚴看她眼中明顯的不悅,一臉慘談,心緒更壞,不由脫口而出:「不准你為兩個閒人頂撞於我。」

  在場之人皆有一詫,唯有心腹忠僕的光復,不動聲色的遣閒雜人士出去,快到帳口,張之嚴卻又忽道:「將那二人暫先押監。」

  光復的目光暗憂,出得帳去,心中卻想,東吳張家第四代傳人,張吟風,生性聰慧機敏,精明幹煉,是以十四歲那年便襲世子爵位,這幾年更是以非凡的才能將東吳屬地治理得井井有條,民富兵強,如日中天。

  張吟風雖生性風流,平素也愛拈花惹草,但卻並非沉溺於女色,花西夫人再顯于世,是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女子不但是風花雪月的典範,烈女傳的故事素材,更多的是代表一種勢力,無論是獻給竇氏,還是秘密還給原氏,哪怕是與大理段氏聯絡,都能與一方聯手,改變這三國鼎立的局面,又或者用離間計,觀兩方爭鬥而漁翁得利,然而張吟風卻力排眾議,一方面以太子名義發表討竇繳文,公然參于竇原的逐鹿中原,另一方面,嚴格讓知情的屬下謹守秘密,甚至還將其帶在身邊,這是何等危險的事!?

  連一向看著張吟風長大的光復也有些弄不懂了,不由暗歎一聲,軍中知情謀士皆言道,無論是財大氣粗卻身患絕症的君莫問,還是帳內看似柔弱的花西夫人,舉手投足都擁有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而很明顯這股力量不像是現在的東吳所能掌握的啊。

  莫非真如老謀士程空所言,東吳張氏要死於一婦人手爾?

  帳內,君莫問垂下眼瞼,對於張之嚴的發飆不置可否,張之嚴也一屁股坐在她對面,望著她一徑沉默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燭芯爆了一下,映著君莫問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電光火石間又隱在了暗處,墨瞳望著桌上的羽毛筆深思著,削瘦的臉廓被燭影勾畫出一種妖治沉靜的美來,張之嚴看得目光有些發直,而君莫問微抬目,看到張之嚴的目光,卻心下焦燥起來。

  她站起來,淺淺一笑:「天晚了,明天兄長可能還有眾多大事要議,還是請早些安歇吧。」

  明顯的逐客令!

  人未近,香已飄,張之嚴答非所問地忽道:「你用的是什麼香?」

  君莫問一愣:「莫問不愛用香。」

  又是沉默,張之嚴抬首一笑:「你的閨名是木槿吧。」

  君莫問也是花木槿的心揪了起來,張之嚴卻在嘴裡像繞口令似地念叨了幾遍,木槿,木槿。

  君莫問不待開口,張之嚴卻又笑道:「你是木槿花開的時候生的,不然便是你的雙親很是喜歡木槿花吧。」

  君莫問感到張之嚴的目光比剛才更令人困惑地絞在她身上,心中暗驚,莫非他決定要將自己交給竇周不成。

  當下也不回答,只能更沉默地看著張之嚴,張之嚴卻看似心情很好,側頭看著營帳裡大土碗盆裡唯一的一抹綠色,上面細密地墜著幾朵花苞:「這是什麼花,行軍路上竟一路裡活過來了?」

  君莫問沒有波動地答道:「木槿。」

  張之嚴一詫間,猛一回頭,又鎖住了她的容顏,卻聽她凝注著花慢慢道:「木槿易活,隨便扡插便可,如果能活過今年冬天,明年還會繼續開花的。」

  聽著那有些傷感蕭瑟之意,她分明是想到自己的病軀吧,又許是因為這幾日嚴禁其外出,把她給悶壞了吧。

  張之嚴的心裡一動,站了起來,向她走近一步,柔聲道:「你不必怛心,東吳人才濟濟,一定有醫你病的神醫在,而這株木槿……一定也能活下去的。」

  君莫問卻向後退一步,目光中滿含警惕,張之嚴的心又往下墜,卻又偏生不甘,又前行一步,柔聲笑道:「木槿當真如此怕張之嚴嗎?」

  君莫問的微笑有些僵,輕搖頭道:「天色已晚,兄長請回吧。」

  她走向帳簾,經過張之嚴時,疾步繞過他,回首笑道:「恕莫問身體抱恙,不能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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