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八五


  我在那裡一定以及肯定,這個原非白若活在現代,定然是個優秀的心理醫生,一流的探案專家,這個少年小小年紀,歷經人間最殘酷的波折,是以城府如此深厚,心思百般縝密,所以原青江對他讚賞有加,轉念再一想,又覺冷汗淋淋,那平時我的一舉一動,他必留意在心,難怪他能輕易知曉我之所思,我之所想啊。

  原非白在那裡緊盯著原青舞,而原青舞終於停止了撫那白傘柄,抬起了頭,輕輕道:「是的,我是修習了無笑經,那是一部更加奇妙的武功,在我嫁到明家以前,我就開始練了。」

  她在那裡淡淡地笑了笑,有些自嘲,又有著無邊的哀傷,只聽她說道:「我本來是想同二哥練的,只要二哥同我練了,他就不會將嫁我出去,永遠把我留在他身邊了,」她的眼中兩行清淚緩而下,「可是那時二哥的心裡只有謝梅香,他只是淡淡地勸我不要練那種武功,說這種武功不適合我,後來我才知道這必須是同無淚經一起練,才能成就絕世神功,我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得知,這無淚經竟然是明家的傳家寶,於是我便慫恿二哥將我嫁給了明郎,本想等明郎練成無淚經後,再一起修習無笑經,成就絕世武功,可惜他已經癡傻了,更讓我傷心的是,他竟然也會喜歡上謝梅香?連神智清醒了,他也整日在院子裡呆呆地看著親手種的梅花,我知道他在想她,這怎麼可能?」

  「我不明白,這世上的男人都怎麼了,為什麼都喜歡上那樣一個平庸的女子,別說武功了,她甚至不識字,又不愛打扮,只愛種菜栽花,繡花下廚,這樣一個喜歡做粗活的下人,除了長得漂亮一些,她什麼也比不上我,就連那個好妒成性的秦敏宜也比她強上百倍。」

  「我到底輸在哪裡?」原青舞厲聲咆哮:「還有我那最愛的二哥竟然為了她同秦相爺絕裂了,口口聲聲說明家幫著秦家害死了爹爹,分明是他為了個女人將爹爹害死了,他既然將我嫁給明家,又為何要毀了明家,我的親人暴屍街頭,我的陽兒身首異處,二哥啊,你如何能讓我如此無家可歸啊,你做這一切還不都為了那個賤人,二哥才是個真正的瘋子。」

  非白看著我,眼神無限悲哀傷感,口中卻淡淡說道:「姑母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的百般算計,有時卻比不上一顆單純的心。」

  我心中一動,他這是在說誰……,可是非白已慢慢又將目光轉向原青舞。

  她猛地一卷水袖,雙手緊扼原非白的喉間,拉近非白,眼中殺機愈濃:「我要殺光原家的人為我和明家報仇。」

  原非白神色不變,看著原青舞,出塵絕世地淡笑著:「姑母想要殺光這原家的人,小侄絕不會有半句怨言,您說得全對,或許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瘋子,都該死,都該殺,連我這條命,您也盡可以拿去,」他的眼神忽然一變,冷如冰,紮如針,「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您不該殘害這個花木槿,更不該下毒手害死了我的娘親。」

  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白影一閃,原青舞的右手腕上已被一支白玉簪刺破,血流如注,那正是原非白撿起來的,明風揚死也要握著的那支簪子。

  原青舞慘叫一聲,將非白甩至我身邊的牆角,我爬過去時,非白已在那裡狂吐鮮血,絕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小孽障,」原青舞如花一般的臉惡毒地扭曲著,輕蔑地看著手腕上的玉簪子,輕輕拔了出來,微一用力,已將它折成兩斷,摔在金磚上,清脆悅耳,她的腳踩在上面,像終結者三裡面那個女魔鬼機器人一樣,向我們慢慢走來,眼中一片冷酷鄙夷:「你這個丫頭生的賤種,當年我命人在你的馬上做手腳,你僥倖未死,那時饒你一條性命,現在想來,果然斬草要除根。」

  非白抹著嘴角的血跡,借著我的肩膀坐起來,嘲笑道:「姑母會如此好心?您只是想著看我的餘生如何痛苦,那我娘親和原青江將會比您更痛苦,那樣您就滿意了,不是嗎?」

  「只可惜,我父候這種男人,從來不會把兒女私情放在第一位的,姑母,」他無限疲憊地說道:「當年你明明在他身邊,他還不是看上了我娘親,後來我娘親屍骨未寒,父侯早早地已把私生的野種帶回來,然後忙著續弦,娶了一個又一個,那些女人要麼是絕色尤物,要麼是對他前程有用的女子,姑母,您當真要恨,如何恨得完,若要殺,又如何殺得淨?」

  「雖是殺不淨,但總要一試,別說是二哥的女人,原家所有人都得死,連二哥也要死,」原青舞綻出一絲絕美的笑意,那笑意仿佛只是甜甜地笑說今天她一定要挽個朝陽髮式,而不是在指她馬上要進行一樁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她挪動蓮步,優雅萬分地甩了長袖,飄到我們面前,蹲了下來,「孽障,可惜你現在馬上就要死了,不然就能看見我如何一個個將你們原家人的血吸幹。」

  吸……吸血……,真……真的嗎?

  「恐怕是姑母沒有時間了,」非白忽然笑了,笑得無比冷豔:「明風揚到這裡來,是想見娘親最後一面,他身中數支飛箭,那箭上全是原家獨門毒藥,按理他可以用他們明家的解藥,盡可以找個僻靜之處,停下來將毒逼出來,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一路殺到這裡,他的血中全是毒藥,他手中握著的白玉簪也染了他的毒血,沾滿了劇毒,姑母方才被小侄用這支白玉簪刺中了,姑母算算,您還能活多久?」

  原青舞愣在那裡,抬起右手腕,早已一片烏黑,那可怕的黑色還在向上蔓去,她發出驚恐的叫聲:「不。」

  她猛地從白傘中抽出一柄明亮的短劍,將中毒的那只手齊根切斷,然後疾點止血的穴道。

  我嚇得連聲大叫,可是原青舞叫得比我更響道:「孽障,我要你碎屍萬段。」

  她揮著那柄短箭如驚鴻出世,向我們沖過來,非白冷靜與她過招,始終擋在我的面前。

  原非白冷笑道:「姑母,你就算在這裡殺了我,也不會得到姑父和父侯的心,父侯他無論娶多少女人,心中只有我的娘親。」

  原青舞忽然想起什麼,眼中滿是驚濤駭浪,一腳踢走非白,她轉身向帳中的謝夫人飛去:「賤人,你快起來,看看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啊,讓我看看你現在多老多醜,如何再去勾引我的二哥和明郎?」

  原非白閃電般地一鞭甩向原青舞,快近她身邊時,他猛地變了方向,那鞭梢向帳頭的夜明珠飛去,他一把拉起我,躲進房間裡唯一的一面屏風後。

  那粉色的帳中立時射出無數的箭羽,原青舞武功再高強,卻無法抵擋住所有的流矢,濃重地血腥味溢了出來,她的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原非白壓在我身上,密密地護著我,我們躲藏的屏風明明如絲帛透明,卻堅韌無比,那些尖利的箭羽完全被擋在屏風外面。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時間,外面流矢之聲消去,非白抱著我走了出來,只見整個房間都被流矢射得一片狼籍,謝夫人的帳子也全塌了下來,原青舞像個刺蝟似地躺在地上,她的一隻眼睛插著三支箭,瞪著剩下的一隻眼睛惡毒地看著原非白,她吐著黑色的血沫:「你……其實是故意引我進暗宮,故意讓我放下戒心,跟你進了你娘親的假墓室,借用這流矢來射殺我。」

  非白看著她,眼中有著我從未曾見過的陰狠絕決。

  「是二哥要你引我進來,在這裡殺死我的嗎?」她顫聲問道。

  非白緊緊抱著我,我感覺他渾身緊繃著肌肉,胸膛不停地起伏,身軀甚至有點發顫,然而他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對著她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和原青江給我生生不離時一模一樣。

  原青舞欲舉劍砍向非白,卻被銀箭釘在地上,她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箭孔處流下的黑血不由更多,她最後放棄了掙扎,「二哥果然不肯原諒我……」她看著非白苦澀地笑了:「你……笑起來和二哥……好像,你……很像他,你果然是他的兒子。」

  她喘了一會氣,用一隻眼睛看到了遠處明風揚的頭骨,流淚道:「我可憐的明郎啊,你到死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不是嗎?你這個小傻瓜啊。」

  那語氣真摯而心疼,就如同她在暗宮外向我敘述新婚時的她與明風揚如何濃情蜜意,少年時的原青江又如何地寵愛她一般,充滿溫情和感動。

  她的眼中黑色的淚不停,她努力坐起來,用剩下的一隻手,拔光了所有的箭羽,一路流著血地爬過去,終於夠著了那被她踢散了的明風揚的頭骨,她抱著那頭骨,癡癡道:「不過不要緊了,明郎,青舞終於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團聚了,從此以後,你無須再怕,我再也不會打你,也不會離你而去了,再不讓那個賤人或二哥來傷害你了,我們倆再也不會分開了……」

  原青舞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眼中忽然煥發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喜悅的神采,使得她那張本來看似很恐怖的臉,竟然顯得平和而安詳,她對著空中甜甜地喚道:「明郎!你來接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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