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八三


  「誰叫他不記得我了,他不再愛我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原青舞終於掩面而泣:「他在那裡一直叫著梅香,梅香……我沒有辦法。」

  她忽而停止了抽泣,臉上有絲了悟,恨聲道:「小賤種,你原來是想廢我心智。」她的水袖一甩,拉近非白,媚笑道,「可惜還早得很。」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真找不到了嗎?」她看著那烏黑的血漬從那可怕的牢籠一直延伸到外面,拉著我們循著那血漬走去。

  非白邊走邊說:「姑母這是要去哪裡?」

  原青舞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非白的臉色越來越白,笑道:「我終於知道明郎去哪裡了。」她看著非白懷中的我,手輕撫我的臉頰,「明郎既不在這裡,必是去那賤人的墓穴了」

  我自然是雞皮疙瘩滿身起,非白一側身,讓我遠離了她的魔掌,他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原來謝夫人真正的墓穴是在這暗宮之中,難怪去年那個鬧花賊的清明,非白是在後山坡祭奠他的母親,那裡果然只是謝夫人的衣冠塚。

  「我勸姑母大人還是放棄吧,須知,有時瘋狂的佔有還不如自由的放手來得瀟灑,至少姑母到地下再見姑父時,您還能得到姑父的原諒。」非白清明地看著原青舞,淡淡地說著。

  我如果不是實在因為生命垂危,沒有力氣,我真地很想使勁鼓鼓掌,然後握緊他的雙手,激動地對他說:原非白同志,你終於明白這道理了,你的精神境界終於在戰爭的烈火中得到了永恆的昇華。

  可惜這裡還有一位性格及心靈完全扭曲的原姓人氏,原青舞一巴掌揮來:「住口!」

  原非白帶我急退三步,卻躲不過她的功力,口中狂吐鮮血,我摔在地上,傷腿觸地痛不欲生,他那具古琴已被擊成粉末。

  原青舞緊扣我的喉嚨:「小賤種,若不要讓你的心肝死在這裡,就快點帶我去。」

  非白看了我一眼,難掩眼中的憤怒:「姑母也是官宦千金,這樣欺淩小侄和一個弱女子,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要怪就怪你父親無情,你娘親無義,快帶我去她的墓穴。」她憤恨地叫著。

  非白的眼中陰晴不定,眼睛盯著我思索了許久,點頭到:「隨我來。」

  我們隨著非白,回來剛進入的空地,原青舞忽然大喝一聲:「誰?」

  手中銀光一閃射向聲音的來處,一隻老鼠慘叫著跑了出來,混身是血,一會兒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裡,

  稱這個當口,非白的左腕一動,長相守向原青舞射去數支小箭,可惜全被原青舞的水袖擋了回去,然而她卻故意放過最後一根,那根恰恰又射在我另一隻多災多難的小腿上。

  「木槿。」非白低吼著我的名字。

  而我痛得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了,只能捂著傷口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我和原非白一定前世有仇!

  而且是很深很深的那種!

  我再一次確認他降臨到這世上就是為了折磨我的!

  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准沒好事,要麼是遇小人,要麼碰瘋子,不是缺胳膊,就是斷雙腿。

  原青舞一笑:「花木槿,看你的心上人緊張得,真是愛之深,傷之切啊。」

  我第一次看到非白咬牙切齒,如此憤怒,許久,他冷冷道:「原青舞,我答應你打開家母的墓室,你莫要再折磨她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非白直呼原青舞的名字,而那原青舞也不生氣,咯咯笑著:「這才對啊,我的乖侄兒。」

  三人隊複又前行,非白在一間石室前停了下來,上面大大地刻著「情塚」二個古字。

  原青舞的手似乎又開始緊張了,連帶被抓著的我也不停地顫抖了起來,不停地低喃著:「我只求再見他一面,再見他一面……」

  非白的臉上滿是悲戚,他似乎也有些緊張,甚至有些腳步不穩,他深深看了看我,最後遲疑著緩緩打開了石門,我們三人進入了謝夫人的墓穴。

  我呆在那裡,這哪裡是陰森的墓室,這分明是一位女子的閨房,天地間鋪以淡粉絹綢,流蘇幔帳間,充滿了一種女姓房間特有的柔美,花紋雖樸素無華,質地也是一般,但卻繡工精美,人間一絕,帳幔頂上掛著兩枚碧玉熏爐,嫋嫋地散發著雅致的熏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流連忘返的柔和香氣,我恍惚地憶起這正是西楓苑的梅花香啊。

  整個房間中唯一珍貴的裝飾便是一枚高高掛在床頭的夜明珠,使得房內明亮,帳內隱約躺著一個女子身影,梨花木圓桌鋪著繡花臺布,那佈置同我在梅香小築裡所見的一樣,就連牆上也掛著非白那幅盛蓮鴨戲圖,唯一不同的是那淡雅的繡花臺布上面還放著一幅未完工的圓型繡繃架,上面插著一支細亮的繡針,而那花樣似乎是並蒂西番蓮。

  這裡的時間好像永遠地凝固了,仿佛女主人正在休息,而我們三人血腥滿身地闖入了她的世界,有些粗魯地打破了這裡的恬靜。

  當然也有人不這樣想,原青舞興奮地用雙手將臉抹了一抹,露出一張乾淨的臉,雖然上了些歲數,又在外漂泊多年,眼角處有明顯的皺紋,但仍然不失為一張美麗的臉,可以想像年青時候的她,出身世家,父兄寵溺,沉醉于高雅藝術,不但擁有最純潔的青梅竹馬的愛情,而且嫁入心儀的侯門,備受疼愛,那時的她該是多麼的風光無限。

  她又沾了口水,捋了捋頭髮,整了整衣衫,然後雙目四處搜索,口中儘量溫和地呼喊:「明郎,青舞來了,你快出來啊,明郎,你快出來啊。我在外面找了你這麼久,吃了多少苦啊,我保證不再打你了,明郎,我只求你快出來吧,明郎,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求你再讓我見你一面吧。」

  原青舞說著說著,淚如泉湧,聲聲斷腸地呼喚著她的情郎。

  她的淚眼忽然停在某處,然後發出世上最可怕淒厲的叫聲,我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角落裡躺著一具死去多時的骸骨,這應是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反臥在地上,維持著向前努力爬行的樣子,一手探向床的方向,另一隻手被壓在身下,背後插著幾支烏黑的短箭,他的面容已剩骸骨,那伸出的手骨,小指骨有一截斷了,大拇指上帶著一隻玉扳指,混身的骨頭有些發黑,死時必是中了劇毒。

  原青舞立刻放下我,沖向那具屍骨,跪在地上,呆呆地顫抖著雙手,「明郎,明郎,我記得你的手指被我切掉了一段……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翡翠玉板指嗎?……」她喃喃地坐在那裡喚著明郞,反復撫著那具屍骨,然後猛地抱著屍骨放聲大哭,「明郞啊,明郞,公公臨死前說你即便逃過了原家的魔掌,你還是會追著那個女人去的,我那時還不信,總抱著些幻想,你會打開紫陵宮,卻練無笑經好為明家報仇,沒想到……沒想到你還真地追著這個賤人去了。」

  她把他小心翼翼地翻過來,卻見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一支東陵白玉簪,同非白的頭上插的那一支,一模一樣,我這才想起那時我為了騙素輝,讓他將這支簪子帶給了非白,素輝果然平安了,然而非白的臉色已是一片劇變。

  原青舞呆在那裡,眼中心碎萬分,立時滿腔悲傷化作扭曲的憎恨:「明風揚啊明風揚,你以前在家中命人整天擊碎成堆的玉磬璧璋,就為了我愛聽那玉石擊碎的聲音,那些琬圭珍器的,你根本從來不放在眼中,可卻為了這個女人送的這支破簪子,連死都要寶貝成這樣。」

  她怨毒地看著非白:「都是你的賤人娘,害死了明郎和我的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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