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媚惑江山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天濂微蹙眉頭,朗星般的目光閃了閃:「任大俠確是天下英雄,只可惜四處寄居他人籬下,不知何時展翅高翔啊?」

  任浮抱拳道:「小的今日特來投奔殿下,如若小的不坐囚牢等死,小的願隨殿下殺敵建功名。」

  「是嗎?」天濂唇角掛起一絲冷笑,嘲弄道,「這次任大俠又聽誰指派了?」

  「小的是受了一個人的點撥。」任浮從容回答,「她曾經罵了小的一頓,說小的劍用錯了地方,應上戰場殺敵去。突厥入侵我土地,奪我州郡,大丈夫豈可任其所為,請殿下接納!」

  天濂聞言默然,掃視一下任浮,又凝望遠方,將拈在手中那枚落葉用食指一彈,落葉如一只飛鏢飛掠,他一拍胯下白馬,喝道:「戰場上見!」那馬四蹄生風,奔跑而去。

  任浮站起身,朝著遠去的天濂喊:「你看著吧,我任浮不是懦夫!」

  地面上揚起一陣煙塵,載著任浮輕霧一般的人影,風似的朝前奔馳。

  這日的黃昏,距離京城六十餘裡的郊外,綿延幾裡的兵馬像一大片飄動的雲緩緩由東朝西移動。旗幡如林,迎風招展,夕陽往西天墜去,撞起一片如血的晚霞,霞光抹在原野和大旗之上,草木作物起伏著,如血色波濤,軍行其中,肅穆壯美。

  金盔金甲的天濂策馬行走在隊伍前面,眼光掠過廣闊的原野,再次回眸京城的方向。仿佛還能看到她站在城牆上揮手的身姿,落日的余暉鋪滿城樓,宛若她凝眸朝他微笑時披在身上的紅帔。

  史書上記載,建武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大胄國起兵攻打突厥。

  天濂記得那一日,殘陽如血。

  兩年後的夏天。

  月亮站在香樟樹上,婆娑著細碎的微風。聞聲從殿內出來的青瑣,瞧著踱著方步的人影笑了。

  「皇兄,進裡面來吧。」

  天清瞧著香樟樹下的石桌鼓凳,笑說:「這樹下若是藏不住蚊子,才有了閒雅的意思,月光也就平添了詩意。」

  「除非有風,風大些把蚊子刮走了。樹梢兒都不動,光聽知了叫了。」青瑣說笑著,手一松,後面的竹簾叭嗒落下了。天清坐到石鼓凳上,屁股似是被鏊子燙著了,連聲叫痛。

  青瑣慌忙跑過去拉住他:「誰叫你坐這兒的?曬了一天的日頭,那石頭不發燙才怪。」

  天清順勢抓住她的手,眼光灼灼:「還沒燙成這樣的,嚇嚇你,想瞧你心疼的樣子。」

  青瑣穿著紗裙,雲髻輕輕綰著,打著團扇:「我把蓮兒交給你,你要好生待她才是。」說著,喚小秀小眉換了兩把竹椅,拎了陶壺陶碗,香茗鮮果。

  青瑣一面給他倒茶,一手抬扇往他身上輕輕拂動,天清感到愜意極了。

  「上次父皇說要把你嫁了,我一百個不願意,你想我們在一起才多少日子?幸好你也不願,只是你又和父皇吵起來,看父皇生氣的樣子,估計這段日子又不理你了。」

  青瑣拿扇的手停了一下,淡淡笑道:「我的婚姻我做主,父皇想逼迫,我也不會屈服的。」

  「父皇到底寵你,換了別人絕對不敢抗旨不尊的。」天清笑說,「給你帶來皇兄的好消息,失地即將全數收復。現在連錦州的十萬大軍也撤回來了,散調前往長江沿線各要塞把守。」

  「他快回來了。」青瑣幽幽說道。

  「是啊,皇兄一回來,宮裡更熱鬧了。」天清也顯得高興,眯著眼定神望著青瑣。樹蔭下浮揚著幾隻螢火蟲,青瑣款款的身影,消融了一地的月光。

  花草藤蔓模糊在清輝中,窗櫺裡燈亮著。天清示意侍女將殿內的燭燈移開,他不願搖曳不寧的燭光透到外面,破壞他心中朦朧中的神秘。

  靜謐的星光下,曬了一天太陽的花瓣依舊渙散著芬芳。廊橋外面潺湲的池水,依稀在青瑣的腳下流淌,縈滿了詩一樣的情愫,橫空傳來群雁的叫聲,飄飄嫋嫋,與和諧的院子一觸,散開去了。

  而在每個聽到他消息的夜裡,青瑣就會趁著月色,為天濂焚上一爐香,遙遙的祝禱他,一切安好。

  這夜,她看到院子裡的木槿花開了。

  此時,幾匹駿馬馳騁在廣袤的大漠上。

  遠處幽黑的沙脈連綿起伏,綠洲上斷斷續續的生命之泉,在深邃的星空下,傳來汩汩的響聲。

  「殿下,到了。」其中一位分明是任浮的聲音。

  「你等速稍作休息,等天一亮,隊伍集合。」天濂命令道。

  部下領命而去。

  天濂收住馬韁,抬眼眺望四周。

  這裡不是一座城池,沒有城牆箭樓,沒有廳堂樓館,無數的白帳篷圍繞著一些丈余高的土層,雲朵似的展開。風沙吹得旌旗獵獵,燈火搖曳。

  這裡就是他駐軍的地方。晚風吹落大漠沙沙,滿天烏雲遮眼,耳邊只有鏗鏘的廝殺聲、馬蹄的嘶鳴聲。

  他已習慣。

  明日又是一場血戰。

  這晚,他又想起了她。

  兩年多了,她可好?

  回想在城外躍馬抬首眺望,她站在城牆上向他揮手,那情景至今還讓他愴然心痛。

  上蒼為何給她婀娜的身姿,嬌美的面容?永難忘那天月夜他們的幽會,她的似水柔情,幽蘭芳香……怎奈短暫歡娛如流水逝去,那段余吻尤存,她身上的清香還未散盡。

  她院子裡的木槿花一定又開了吧?他露齒笑了,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定要陪她看盡一川風花,讓細細的花瓣落滿她的全身,他們就在花海裡相愛纏綿。

  一定的。

  晨曦時分鼓角大作,喊聲震天。天濂一身戎裝,帶領官兵,親臨陣前督戰。

  兩軍鼓角稍歇,天濂縱馬瞭望長蛇陣,主力將士在陽光下金甲耀目,旌旗招展,嚴陣以待。

  天濂親自抓起鼓槌,擊鼓進軍。一時,戰鼓如雷,呐喊聲聲。在他的激勵下,將士們如決堤的洪水,咆哮著朝城下沖去。城樓上,突厥軍奮力反擊,礌石滾木紛紛砸落,刀砍槍捅,箭矢如雨。更有很多胄國士卒,來不及沖到城牆下,便被射倒在壕溝邊。一時,胄國軍隊死傷慘重。

  天濂見此,心如刀割。他猛地扔下鼓槌,跨上戰馬,對崔廣道:「若我殞身沙場,請老將軍代我掌兵!」

  崔廣驚道:「殿下莫非要親冒矢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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