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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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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暖絮亂紅 這日的芳菲和明雨正在他們的宅院裡焦急地等候著。 芳菲跪在母親的靈位前,闔著眼虔誠地默念著,室內檀香氤氳,縷縷細細的香芬嫋嫋不絕。明雨在屋外來回踱步,不時抬頭望著天色。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緊張不安的氣息。 敲門聲驟然響起,明雨促步去開門,連芳菲也從室內跑了出來。 天清進來了,臉色晴暗不明,夫妻倆幾乎同時問道:「成了?」 天清的的臉上充滿了疑惑:「我們的人沖進去時,與另一班人馬撞上了。聽我的侍衛說,那班人一律藍布頭巾,個個人高馬大,當時場面很亂,雙方又不認識,差點打起來。青瑣被一個白衣蒙面人趁機劫走了,那人行動神速,一時追不上。我們的人生怕暴露,也就偷偷撤回來了。」 芳菲乍驚乍喜:「菩薩顯靈,她沒死就好。」 明雨凝眉沉思,道:「那些人是誰呢?那白衣人又是誰?新皇明明是中蠱了。」 三個人一時沉默下來,心中疑團重重,卻又猜不出所以然。天清想起什麼,將手中用舊麻布包著的錦衣交給芳菲:「這是牢裡的老獄頭送來的,說是青瑣要托我交給你。」 芳菲接過,揭開一看,眼淚又下來了:「她托什麼話來?」 「她對老獄頭說,這是先皇送給她的,可惜她就穿了這一次,以後也沒機會了。」 芳菲歎息著,一手執起錦衣的一角,點點銀片在太陽底下閃著熠熠的光芒。她心有所感,愈發的淚流不止:「她可真傻,先皇明明是在暗示她。」 「難道父皇知道她是誰了?」天清詫異道,然後長歎一聲,「可惜父皇不在了……」 芳菲並未答話,只是低頭用手輕撫柔滑的錦面,想著心事。 明雨看了看她,轉臉對天清說:「新皇中蠱必是因為有人想青瑣死,如今青瑣被劫,那人斷不會讓新皇恢復神志,能拖再拖,想必皇太后也參與此事了。假如微臣去見新皇,我表舅料到微臣懂得治蠱,必定橫加阻止。微臣預感,那些人殺青瑣,讓新皇中蠱,是因為害怕新皇調查先皇被刺一案。他們擁戴太子加冕是假,謀權篡位是真,新皇中蠱,與被禁錮無異。局勢動盪,大胄國危在旦夕,懇請二殿下再次去太子宮,趁他們不注意你,僥倖一搏。」 空氣裡充滿了血腥味,刺目的陽光穿透了斑駁的樹葉。 天清漸漸醒悟過來,他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在他的心裡,他也不願意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外姓人所取代,那樣勢必榮貴盡失淪為千古罪人。他突然變得異樣的堅強,全然沒有了過去的惶恐懦弱,也許就在他認識青瑣以後才改變的吧? 「明雨,你拿個主張,我該怎麼做?」 明雨請他進廳堂,從內屋取出藥匣子,雙指掂了一粒藥丸出來:「這是柳家自製用來治蠱的,藥性非常強,萬不得已才可以用它。臣不在新皇身邊,只能先用這藥一解燃眉之急。請二殿下切記,先讓新皇服半粒,二個時辰後再服另外一半,不能一次全服,這會讓人全身劇痛,七竅流血。三日後再服,新皇會逐漸清醒。」 說完,用懸泉紙包了,慎重地交給了天清。天清也小心地揣在袖兜裡,朝明雨會意地點頭,夫妻倆送天清到門外。 夫妻倆折回到屋裡,芳菲有點不解的問:「表哥,既然如此信任二殿下,怎麼交代得老人家似的?」 明雨歎口氣道:「正因為新皇跟我交情深,所以我定要慎重行事。你是猜不出二殿下對新皇的感覺,如今青瑣險些被斬,他是愈加恨新皇了,讓新皇清醒也是無奈之舉。其實這藥丸本就一粒服完,我是猜著他是不會依著我的話去做,才這麼特意囉嗦了點。那藥性是強了些,真怕新皇熬不住……」 芳菲聽了微微張大了嘴巴,頓悟,隨即歎息一聲,緘默無語。 皇家,柳家,人與人之間,其實都充滿了污濁與嫉恨,那些表面的虛偽的所謂禮與教,她已沾染這些年,怎會不明了?皇恩浩蕩的排場下掩不住一波波的死亡鬥爭。或許她早就不在乎了,從小練就一顆剔透玲瓏心,才在這虛偽浮華中掙脫出來,與表哥流連于山水之間。 半晌,芳菲才開口道:「我有一事疑惑,想請教表哥。」 明雨輕笑:「怎麼這麼客氣起來?」 「就是皇上的事。」芳菲娓娓道來,「正如你我當初所想的,青瑣有進入碧雲軒的腰牌,有人利用了這一點,讓任浮取得青瑣的信任,然後引見給皇上,任浮趁機將皇上殺了,青瑣受牽入獄。新皇要重審此案,那人勾結了我父親,利用新皇與我們的關係,使新皇中了蠱。事情正一步步按照他們的計謀進行。只是——」 她頓了頓,繼續道:「那天去了皇宮,看到了碧雲軒。聽說皇上那時龍體有恙,一直在裡面靜養,碧雲軒周圍沒多少內侍。如此清靜的地方,即便再怎麼信任青瑣,也不能由著任浮持劍進室啊?皇上是不是病得糊塗了?內室裡就三個人,那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這不是等著送死嗎?可惜了,皇上英明一世,怎會置生死於不顧?我真的想不明白……可是皇上真的死了。」 明雨連連點頭:「天威難測,皇上為什麼這麼做呢?很多事情都撲朔迷離,就像今日,怎麼又來了一批劫法場的?」 他們對視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幾乎同時驚呼:「皇上……」 皇后去太子宮時,天氣晴好,風柔,花香,滿目綠意。 寢宮外不見忙碌的宮人,步過樹影清碎的花磚道,沿曲折遊廊前行,迤邐向寢宮而去。一路上不聞人語,只聽得磚道上裙裾窸窣,間雜著環佩玎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亂摔東西的聲音,劈劈啪啪,像砸在自己的心尖上。寢室外烏壓壓跪滿了內侍宮女,皇后的心只覺沒來由地一沉。 穿過屏風,裡面通室明亮,窗戶扇扇大開著,熏籠裡依然是瑞腦香,漏空煙霧如銀蛇狂舞。天濂赤腳,就著了輕薄的中衣站在寢室中央,剛要將手中的一盞御用茶碗扔在地上,見了皇后進來,雙目只是茫然地看著她,緩緩地收了手。 地上盡是碎瓷片,皇后一使眼,幾名內侍慌忙跪在地面上,也顧不了受傷,用手收拾起碎片來。皇后見差不多了,才一步步朝天濂走去。 「別進來!」天濂忽然喝了一聲,皇后被唬得生生地收住了腳,微微一哂:「濂兒,我是母后。」 天濂怔神一回,忽然赤腳就往外面走。皇后詫異地拉住他:「你沒穿靴子,想出去先穿了再走。」 天濂不答,只向她搖手,示意她噤聲:「別說話,她一定在花園裡躲著。」這時,宮女們走了進來。天濂在恍惚中由宮女服侍穿了靴子,然後踏步就走。皇后憂心地看他一眼,沒有阻攔。 天濂如夢遊一般,自寢宮穿過遊廊,沿著腳下的花磚信步走了一會。發現自己正走向假山,他忙停住,一時不知該去哪裡,癡立一會,離開假山,走至玉池畔一棵白玉蘭樹下,隨意坐在草茵上,望著水上的點點浮萍出神。隨行的宮人見了皆詫異,只得遠遠侍立,不敢進前。 皇后的雙目已是盈滿了淚水,強抑制住自己,用手中的帕巾半掩住。 半晌,天濂又慢慢的起身,毫無表情地朝著寢殿走。宮人們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回天濂順從地躺下了。皇后幫他掖了被角,雙眼注視著他毫無生氣的臉,默不出聲。 天濂的眼睛睜得很大,突然奇怪地問:「母后今日不出門?天好著呢,你每次就這樣喜歡出去的。」 皇后輕輕搖頭,望向窗外殷殷春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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