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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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瑞同默默地點一點頭,馮天均笑一笑,遞過一根煙給顧瑞同,道:「到底還是總司令這一招用得好,磨了這樣長的時間,還是讓鈞座讓了步,這層窗戶紙可是捅破了,看來咱們以後不能再稱呼葉小姐了,該叫少夫人了。」 顧瑞同從馮天均手裡接過那一根煙去,卻只是夾在手裡,看著庭院裡那一樹雪白的梨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天才說了一句,「但願如此罷。」 晚上八九點鐘光景,房間裡點著一盞紅粉紗罩燈,四面垂著晶瑩的珠珞,亦被燈光暈成了潤潤紅粉色,光芒不住地流轉著,窗臺上擺放著一盆才開花的蓬萊紫,花香很是濃郁,平君穿著件軟紅色古香緞旗袍,正在床前折疊些衣物,忽然把手頓了一頓,轉過頭來笑道:「你看你,衣服上撕了個口子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弄的?」 虞昶軒正在看幾頁卷宗,聽到她說話,便往她的手上瞧了一眼,見她手裡果然拎著一件立領白襯衣,前胸上有著一個指甲大小的小口子,便笑道:「這我肯定想不起來是怎麼弄的了,別要了,扔了吧。」平君低頭看看那件襯衣,想一想,又抿唇微微一笑,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紫檀小衣櫃裡拿出針線來,坐在窗前低著頭弄那件襯衣。 虞昶軒放下卷宗,走到她跟前去,見她正拿著線竟按著襯衣上界線在那裡一針一針地織補,便笑道:「你這可真是自找麻煩,這樣的襯衣,多少件都是有的,你又何必費這個精神,明天就要上船了,你還懷著身孕,別累著了。」 平君依然拿著針線,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去忙你的,不要管我。」虞昶軒見攔不住她,就拿了卷宗過來坐在一側,笑道:「那我陪著你。」平君微微一笑,便低著頭專注地織補著那襯衫上的小口子。 那時間就一點點地過去,虞昶軒看了幾眼卷宗,又抬起頭瞧瞧她,就見從紅粉紗罩燈裡射出來的燈光將他二人的影子都映在了雪白的牆上,成雙成對的,他不禁一笑,她也未曾發覺,依然略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織補。 桌上的小金鐘連著敲了十一二下,虞昶軒看平君用剪刀剪斷了那一根線,拿起襯衫來抖了一抖,他立時松了一口氣笑道:「這總算是繡好了,請平姑娘安睡罷,你看你那眼睛,都熬紅了。」 平君回過頭來,笑嗔道:「傻子,這樣怎麼能算完呢?不過是把個口子織上而已,一點都不細緻好看。」虞昶軒見她又把繡線拿起來,便道:「你又要幹什麼?」平君微微一笑,眉目溫柔如畫,道:「我給你繡點什麼在上面。」 他道:「別繡了,夜這樣深,你明天還要上船。」平君道:「那就在船上睡罷。」她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就見夜色蒼茫,天邊掛著一輪明月,院子裡的三棵梨樹開滿了雪白的花朵,猶若白錦纏枝,分外的耀眼,那一片冷香更是欺霜壓雪。 她笑一笑,對他道:「我在這裡給你繡一朵梨花罷。」虞昶軒道:「這要繡到什麼時候去,你不睡了?」平君正在那裡做繃子,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別管我,我沒什麼,你要是困了,就去睡。」 他笑道:「這樣晚,我倒是餓了。」 平君道:「那正好,我今天在外面買了些荸薺,這個東西當零食最好不過了,這會兒就讓侍從官煮點給你吃。」虞昶軒笑道:「你不用動,我來就行了。」他站起身來走到外間去,外面自然有值班的侍從官,見虞昶軒親自走出來,便都站起來,立正道:「總司令。」 虞昶軒沒去多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拿著洗好的荸薺,吃火鍋用的燃氣爐子,往桌上一放,把荸薺都放在鍋裡,竟就自己動手煮上了,把平君逗得忍不住笑,「總司令也會做這個嗎?」 虞昶軒笑著道:「我也就會這一樣,小時候經常跟我大哥、三哥鼓搗這些,不過那時全都是為了搗蛋好玩,吃倒在其次了。」他見平君坐在桌前,便走過來將平君抱到了床邊,讓她在床上坐著,另拿出軟被蓋住了她的腿,這才笑道:「好了,算我服了你,古人寫勇晴雯病補雀金裘,如今有賢平君徹夜繡梨花,你就繡罷。」 平君低著頭柔柔一笑,拿起針線來,就聽到他輕聲笑道:「情針思線,賭書潑茶,更有閨中之樂,甚於畫眉。」平君頓時被他說了一個滿臉通紅,笑著瞪了他一眼,「越說越不像樣子,好沒正經,枉你還是個總司令,平日裡那些威風到哪裡去了。」 她也不理他,就自己專心在那裡繡花,擺在桌上的金鐘已經指到了半夜一點多鐘,虞昶軒還坐在桌旁,抬眸看著她,就見紅粉色紗燈罩下透出幽幽的光線來,斜照著她,她靠在床頭,略低著頭繡花,露出一彎雪白的頸項,一些烏黑的小碎發便柔柔地散在肌膚上,專注的側臉更是美得粉雕玉琢一般,在燈光的照耀下倒好像泛出了暖暖的光暈。 他無聲地凝看著她,心裡更是不由自主一陣暖漾漾的。 這到了深夜,桌上的小金鐘走針還在一圈圈走著,她漸漸地疲了,眼皮子又開始發沉,眼睛也有些不太好用,他道:「別繡了,留一半等我回金陵你再給我繡上。」她揉揉眼睛,朝他輕輕笑道:「沒事的,這就快要到頭了。」 虞昶軒便取出一個煮好的荸薺,剝了皮去,走到床邊坐下,往她的嘴邊一送,平君輕輕地咬了一口,果然是滿口甜香,她又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虞昶軒微微一笑,清俊的眉宇間透出一派英挺來,「饞嘴,等你回到了金陵,我母親定會準備一堆補品給你吃。」 她略略低頭,輕聲道:「我就偏愛吃這個。」虞昶軒湊到她的耳邊,低聲笑道:「我知道了,這是我親手弄的東西,哪有不好吃的。」她把頭一轉,半邊面頰透出淡淡的紅暈來,半晌卻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嘴唇輕輕地抿起來,虞昶軒道:「你怎麼了?」 平君道:「我想起要一個人回金陵,總有些害怕。」 虞昶軒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母親最聽我父親的,她可是直接稱呼你為兒媳了,那表示我父親也是同意的,我二姐你也是認識的,有她在更好,還能和你說說話,你就在金陵官邸裡好好安胎,等我回去,自然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平君低著頭繡最後一朵梨花瓣,靜靜地聽著他說,卻不料一個不小心,那針就刺到了指腹裡去,她「哎呦」一聲,左手食指就沁出一滴血來,落在了白襯衫上刺繡梨花的一側,虞昶軒把眉頭一皺,「怎麼這樣不小心?」他來看她的手指,她卻望著襯衫上的血跡,不住地歎息道:「本來是好好的,偏就這麼汙了。」 虞昶軒道:「給我看看你這手指。」他將她沁血的手指握住了,拿到自己的眼前來,又送到嘴裡替她吮了吮,平君又「哎」了一聲,把手指抽回來,面頰羞紅地瞪了他一眼,虞昶軒微笑道:「你的血是甜的。」 平君也不看他那烏黑帶笑的眼眸,只低著頭,將最後幾針繡上,臨了拆了繃子,又拿出小刷子來細細柔柔地刷了刷,只是梨花一側的一滴血跡,卻是刷不掉了,只能幹在上面。她本就有身孕,極易疲倦,便把襯衫往他的手裡一放,松了一口氣,輕聲笑道:「明兒我就走了,你若是想念我,就看看這朵梨花罷,總算是我的一份心……」 她說這一句,已經是頭暈眼花,臉色也不太好看了,呼吸都略略有些急促起來,虞昶軒知道她疲累的狠了,忙扶著她躺下,又把被子給她蓋好,看一下桌上的金鐘,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便道:「你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平君輕輕地喘口氣,道:「你幫我把那把短劍拿來。」虞昶軒知道她說的就是他送她的那把劍,平日裡她都是掛在一旁的烏木架子上的,便就站起身,走到架子旁取下了那一把短小的佩劍,轉回身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一柄短劍極為精緻,匕首般大小,劍柄上還刻著幾片絕妙的梅花,劍柄與劍鞘相連處有一個彈簧開關,只要按下開關,就能拔劍出鞘。 她躺在軟被裡,臉色略有些蒼白,這會兒從他的手裡接過那一把劍來,靜靜地雙手握在自己的懷裡,這才抬起頭來沖著他微微地一笑,輕聲道:「我走的這些日子,你要牢牢記得我和孩子,別把我們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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