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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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伸出自己的手指來,輕輕地停在他濃黑的眼眉上,慢慢地順著眉峰一點點地劃下去,再觸到他高挺筆直的鼻樑,「我認得你。」 她說完這一句,眼圈卻驀地一紅,他問道:「你怎麼了?」平君的眼睫毛無聲地動了動,眼淚就流了下來,哽咽著道:「我沒有媽媽了。」 虞昶軒的目光微微一頓,伸手過來將她用力地摟在懷裡,低聲道:「你現在有我了,我這輩子都要對你好。」他的聲音是低沉的溫柔,他們兩個人經歷了這麼多,波波折折,現在總算這樣平靜地相守在一起,而那些過往種種,哪有這一刻的溫暖來的重要。 平君就那麼凝看著他,輕聲道:「你現在不怪我了麼?」 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麼,卻只是微微地笑著,湊到她的耳邊柔聲道:「我真想你,讓我抱抱你。」 他伸出雙臂將她抱在懷裡,平君眼眸一陣溫熱,竟是無聲地抽噎了一下,卻又聽到他半促狹地說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得再生一個賠給我。」 平君立時就紅了臉,使勁地推了他一把,虞昶軒就勢伸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按了按,笑道:「可算是退燒了,我一會兒還要去處理些軍務,今天你也躺著不要動,這裡不比金陵,昨天又落了點小雪,外面冷得很。」 她點點頭,伸手朝著外面指了一指,道:「下雪了。」虞昶軒循著她手的方向轉過頭往窗外看去,笑道:「那不是雪,是種在院子裡的梨花。」她定睛看去,果然就是幾片雪白的花瓣,被風吹在窗上。 虞昶軒看她看得出神,再見床邊那一盞小燈還是開著,竟是點了一夜,只是到了白日,再沒有夜裡那樣的亮意,臥室裡靜悄悄的,此情此景,他忽地輕聲笑道:「我倒想起小時候學過的一句詩來,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 她回頭對他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學過的詩嗎?」虞昶軒笑道:「原本我也記不得,誰喜歡這磨磨唧唧的東西,後來被我父親打了三十個手板子,就記住了。」他想起來兒時的事情,便又笑道:「當時我爺爺還在世,看我父親打我,很是心疼,就在一旁用拐杖敲地罵我父親,說咱們虞家人記得馬革裹屍、肝腦塗地這八個字就好,記什麼梨花什麼閉門,難道還要考狀元麼?!」 他這一句倒把平君說的心驚肉跳,忙地掩他的嘴道:「阿彌陀佛,行了行了,你還是記得『雨打梨花深閉門』這一句罷。」他笑著,往前一湊,來親她的手掌心,她把臉一紅,他還往前湊,又要親她的脖項,她被他逗得滿臉通紅,往被子裡縮道:「別鬧,你不是還有軍務要處理,快點走吧。」 虞昶軒看她的氣色比昨天已經好了很多,也知道她這幾個月來心思鬱結,定是難過極了,這會兒難得見她有了一個笑臉,自己與她又是久別重逢,哪裡就肯放了,竟笑著來搶她的被子道:「外面那樣冷,我再躺一會兒。」 平君就往外推他,虞昶軒又笑道:「我還記得一句,這個倒好,沒讓我父親打手板子,我掃了一眼就記住了。」平君奇怪地道:「哪一句?」他就笑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平君紅了臉,輕聲道,「呸,你這人……真是……真是吐不出象牙來了。」這一句說完,他卻往前一撲,將滿臉通紅的平君連同被子都抱在了懷裡,正笑鬧著,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吳作校的聲音傳了進來,道:「軍長,楊師長來了,正等在作戰室裡。」 虞昶軒真是沮喪無比,無奈地往床上仰面一躺,看著天花板,半天也不說話,平君見他這樣,就道:「你快點起來呀。」虞昶軒道:「你說我不出聲,他是不是就能走了?」平君忍不住就是一笑,用力地推他,道:「你快走快走,別在我這裡胡纏。」 外面又傳來幾聲敲門聲,虞昶軒朝著門沒好氣地喊道:「聽見了,還敲什麼敲!」 吳作校就在門外理直氣壯地回道:「我這不是怕軍長裝聽不見麼?這事兒你又不是沒幹過!」 平君低頭就是一笑,虞昶軒只能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盥洗室去梳洗,不多時就走了出去,見平君靠在床頭,便又道:「那我走了,晚上回來看你,你要有什麼事兒,外面有侍從官,叫一聲就行了。」 平君點點頭,他才一路走了出去,那臥室的門才一關,就聽到他的聲音傳過來,明顯的氣不順,「敲敲敲,回頭剁了你的手指頭!」吳作校笑著回了句什麼,卻是沒有聽清了。 平君就靠在床頭,聽著他的聲音漸漸地遠去了,她轉過頭來看看窗外,就見院子裡的那幾棵梨樹,繁花壓樹,開得極為厚重,樹枝上還堆著薄薄的一層雪,端的是白錦飄香,瓊葩堆雪。 平君出神地望著那一樹的梨花,半晌,微微地笑一笑。 第八回 鸞鳳和鳴絲蘿托喬木 驚鴻失伴流水葬落花 磐石蒲葦,絲蘿喬木 六月初,江北蕭家蕭北辰與江南虞家虞昶軒,竟是把酒言歡,稱三哥道五弟起來,這般一笑泯恩仇,中外輿論皆為之譁然,然天下太平,實在是於民大幸,于國大安。 和議後,蕭軍退守虎陽關,而虞軍屯重兵于項坪口,虞昶軒升任第九軍區司令,陸軍中將,駐守軍事重鎮項坪口,向北,則是壓制江北蕭家,與屯守虎陽關的蕭軍成對峙之勢,向南,則是把持軍權,威震金陵,至此,金陵牟、陶兩家雖是羽豐翼滿,卻也不敢向虞家輕舉妄動了! 自達成和議後,國內軍閥派系相互混戰的局面得以緩解,蕭氏軍閥與金陵政府進入了一個少有的和平期,歸根到底,不過是一山二虎,卻誰也奈何不了誰,只能暫時和平共處,項坪口的虞軍與虎陽關的蕭軍竟就開始休養生息,更傳有在對峙的前線,兩軍居然在各自建築工事內彼此嬉笑怒駡起來。 這一天閑來無事,天氣又正好,虞昶軒便說要到校場騎馬散心,顧瑞同身為侍從室主任,自然是以保護虞昶軒的安全為首要,早就安排了警衛大隊在馬場周圍設了訪,騎兵隊駐哨,警衛旅沿途保護。 到了下午兩三點,虞昶軒帶著幾個侍從圍繞著校場兜了一個大圈才轉了回來,他騎了一匹菊花青色馬,四尺多高,更兼一身帥氣的騎馬裝,很是英姿颯爽,就見同來的平君正坐在臨時搭起的布篷裡,他笑一笑,揚著馬鞭到布篷的前面,朝著她一招手道:「敢不敢?」 平君卻也正好換了長裙,穿了一身騎馬裝的行頭,見他這樣,便站起來笑道:「難道你以為我不會騎麼?那也太小瞧我了,不過既然要騎馬,我就要自己騎一匹。」 虞昶軒見她眉眼間都是自信,便對一旁的顧瑞同道:「去找一匹溫順的馬來。」 顧瑞同忙就親自去了馬匹管理所,不一會兒牽了一匹周身棗紅色的馬匹來,旁邊兩個侍衛幫著拉馬拽蹬,平君大大方方地走上來,一手抓住韁繩,左腳踩蹬,只那麼輕鬆地一閃身,竟就上去了,穩穩地坐在鞍座上。 虞昶軒也不禁笑道:「從哪裡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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