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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平君回過頭來,清秀的眉宇間就平添了幾分飛揚的神采,莞爾一笑道:「白麗媛的父親就是一個訓馬高手,我和麗媛都跟著他學過,不過我也只學了點皮毛,你可不許笑我。」

  虞昶軒笑道:「到底是不是班門弄斧,咱們比一比就知道了。」平君笑了一聲,道:「哦,原來總司令還要比一比,那我可先走了。」她一縱韁繩,竟率先打馬跑了出去,沿著校場跑出了幾裡地,才勒住了韁繩,掉轉馬頭一瞧,就見虞昶軒打馬在她的身後,竟是不緊不慢地跟著。

  平君笑道:「這可算是我贏了。」

  虞昶軒縱馬到了她的身側,到底還是不放心,伸出一手來替她扯住了韁繩,笑道:「好罷,就算你贏了,你要獎勵我些什麼?」平君聞聽此言,忍不住嫣然一笑道:「為什麼是我獎勵你?」

  虞昶軒就笑道:「我若不是怕你摔了,這會兒恐怕都來來去去好幾個來回了,我這樣用心,你倒說說,你該不該獎勵我?」平君抿唇一笑,「倒好像還有幾分道理,那你要什麼獎勵?」虞昶軒就在馬背上側身湊過來到她的面頰邊,笑著低聲說了一句話,平君頓時把臉一紅,將他一推,嗔道:「虧你還是個總司令,這樣厚臉皮,快到一邊去吧,我可要回去了。」

  她掉轉馬頭,就要打馬回去,誰料腰身就是一緊,竟是他一伸手臂將她攬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去,她嚇得不禁叫了一聲,已經到了他的懷裡,他低下頭來在她的面頰邊親了親,低聲笑著道:「有我在這裡,你還想往哪裡去。」

  她真是被他嚇了一跳,這會兒心口還是一陣狂跳,忍不住抬起頭來嗔道:「你這真是趙匡胤的賭,輸打贏要,這般不講道理。」他就笑,將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裡,道:「對待你,我還講什麼道理!」

  她被他摟得稍稍喘不過氣來,然而心中,卻是不禁湧起一陣陣暖意,將頭微微地向後依靠,靠在了他的胸口上,他騎在馬背上,將她攬在懷裡,又將手裡的馬鞭遙遙地向前一指,說道:「平君,你看——那是江北。」

  她循著他馬鞭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那片山河渺遠,從地而起,似與天接,更兼綠草鋪地,一碧萬頃,虞昶軒道:「現在那裡都是蕭家的,但我父親說,終有一天,我們虞軍定要打過江北去。」他頓一頓,略略抱緊了懷中的她,微笑著道:「到時候我再帶你到江北的那片土地上打馬看景好不好?」

  平君莞爾一笑,「你想得倒美,什麼都計劃的那樣好,月亮還有陰晴圓缺呢,你就不怕老天給得了你這個,卻偏偏不給你那個,看你怎麼辦。」

  她言笑晏晏地說了這一句,本是個笑語,虞昶軒卻不知為何心中一搐,略有些勉強地笑道:「那你想怎樣?」平君就伸手理了理鬢角被風吹亂的頭髮,回過頭,那一雙眼眸清澈的水一般,「我要你身上的一樣東西。」

  虞昶軒道:「你要什麼?」平君就往他的武裝帶上一指,笑道:「我要這把劍。」虞昶軒低頭一看,才知道她指的正是他平日裡佩戴的那一把短劍,這是他自南明軍校畢業後,隨同畢業證書一起頒發下來的,劍身上刻有「成功成仁」四字,取其不成功便成仁之意,因又被稱為「軍人魂」。

  此刻她就指著那一把短劍,微微笑道:「我就要這個。」虞昶軒便解下佩劍,交到了她的手裡,笑道:「既然你喜歡,那就把它作為你我的定情信物。」她握著短劍,手指在劍柄上刻的精緻梅花瓣上輕輕地撫過,點一點頭,唇角的那一抹笑容即堅定又幸福,「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跟著你,一輩子跟著你。」

  虞昶軒胸口一陣激蕩,懷中都是從她身上傳過來的溫暖,他低下頭,她的頭髮上有著一種令人陶醉的幽香,一點點地浸入他的呼吸中去,有烏黑的髮絲被風吹起,拂到了他英俊的面孔上,他的心中泛起一陣陣的喜悅暢快,那樣一種狂喜,簡直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只抱緊了她,輕聲道:「平君,我真高興。」

  顧以綱和幾名第九軍區的高參來的稍稍有些晚,就見臨時搭建的布篷周圍站著些侍衛,卻不見虞昶軒,就連副官吳作校都留在了這裡,顧以綱便先和幾名高參走到布篷裡坐下,又對侍衛長顧瑞同道:「總司令呢?」

  他們雖是父子關係,但因顧以綱是一個極嚴厲從不徇私之人,顧瑞同中規中矩地立正道:「報告,總司令騎馬去了。」顧以綱時任第九軍區副司令兼督導,也是虞仲權安排在虞昶軒身邊的第一要人,聞聽此言,立時把臉一陰,怒道:「總司令騎馬,你們這群侍衛都是死人?怎麼不跟著?」顧瑞同就略略地有些難色,半晌道:「已經安排騎兵隊遠遠地跟過去了。」

  顧以綱道:「什麼叫遠遠跟著?」

  顧瑞同不得已答道:「總司令是和葉小姐一塊騎馬去了。」顧以綱微微一怔,那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起來,一旁的高參都在喝茶吃點心,聽到此言,都是意味深長地一笑,顧以綱回過頭來,也對這些高參笑道:「你們看看,原來咱們這位總司令,竟還是個多情的英雄。」

  布篷裡便有一名高參朗聲笑道:「總司令此舉倒正應了那一句話,是真名士自風流,惟大英雄能本色。」大家就都跟著笑,唯有顧以綱臉上沒有半絲笑容,馬場上的軍旗獵獵,士兵雄壯,他轉過頭來看了顧瑞同一眼,目光極是嚴厲,顧瑞同就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

  到了七八月份,內憂雖稍定,外患卻是日益嚴重,扶桑軍節節推進,竟一路從滇南戰場打過來,另一路自港口城市登陸,漸漸地就自南向北占了幾條鐵路幹線,而金陵政府內部卻是派系鬥爭日益激烈,自然是無暇顧及扶桑,導致國內人民的反對浪潮日漸高漲,時局愈加地動盪起來。

  這一天中軍行轅的例會結束,幾位秘書和幕僚都退了出去,顧以綱見虞昶軒還是濃眉緊鎖的樣子,便緩緩道:「總司令對鈞座的指示,還是不贊同麼?」

  虞昶軒皺眉道:「如今扶桑軍步步推進,父親卻還堅持保存實力,屯兵不動,我只怕虞軍一味地退讓,放任扶桑,到最後引狼入室,想要趕可就趕不出去了。」

  顧以綱便長長地歎了一聲,道:「牟陶兩家強強聯合,對虞家真是步步緊逼,處處壓制,鈞座也是身不由己啊,況且眼下還有一事兒,對咱們更是不利。」

  虞昶軒道:「還有何事?」

  顧以綱道:「牟家義子江學廷原本做《名報》主編時,就仗著一支筆、一張嘴,指天罵地,賺盡了人心,頗有些根基,鈞座到底按捺不住,壓制了他一回,卻不想倒成就了他一個為自由而戰的英雄形象,如今是大有威望,榮升了行政院副院長,以楚文甫為首的內閣,早已經是名存實亡,眼下金陵的牟陶兩家,已經是如日中天,恐怕連鈞座都要退讓三分了。」

  虞昶軒淡淡道:「江學廷倒升得快。」

  顧以綱道:「牟家老爺子是中央黨部第一人,有了這樣一個靠山,江學廷自然是在政界混得如火如荼,一路高升了。」他略略一頓,那臉上卻又出現了凝重的神氣來,又道:「再加上江學廷這小子也是不容小覷,這般處心積慮,終於還是得償所願,當上了陶家的二女婿了。」

  回廊相思,落月孤倚

  濛濛地下些細雨,行轅後院的院子裡,種植的幾棵梨樹正值花謝葉繁的時節,隱隱的有些碩果掩映其中,很是趣致可人,風吹樹搖,軍用汽車就停在院門處,顧瑞同率先下車來,撐起一把傘,將車的後門打開,葉平君提著些紙袋下車,從顧瑞同的手裡接過傘去,走進那一重院落裡去。

  顧瑞同看著她的身影漸漸地遠去了,忽聽得身旁的侍衛立正道:「敬禮!」顧瑞同回過頭去,就見父親顧以綱穿著件雨衣,面色嚴峻地站在前面,旁邊有副官給他打著傘。

  顧以綱就朝著顧瑞同道:「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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