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玉簟秋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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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平君因在火車上打過一針,這會兒藥效發作,有了些知覺,就覺得自己是躺在車上,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車窗上蒙著一層晶瑩的霜花,一片一片的,那汽車開得飛快,她腦中一片混亂,這一路都是昏昏沉沉的,現在好容易清醒了一些,竟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惶恐感,吃力地道:「這是……去哪裡?」 顧瑞同就坐在倒坐上,聽她發出聲音來,就低聲道:「葉小姐,我送你去見五少。」 平君眼眶裡全都是眼淚,哽咽著道:「他……」 顧瑞同緩緩道:「五少從未忘記過葉小姐,若不是被戰事纏住,早就親自去找你了,五少如今知道葉小姐飽受喪母之痛,便命令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帶到這裡。」 葉平君的身體輕輕地一顫,抬起眼眸看著顧瑞同,眼淚一行行地往下落,她總想著他對她的怨恨,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但是當顧瑞同說起他的時候,她的心卻依然跳得飛快,用力地支撐著坐起來,竟是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了。 那車行了沒多久,就聽到司機道:「顧主任,前方有路卡。」 顧瑞同轉過頭朝前看了一眼,道:「停車。」汽車就停在了路邊,顧瑞同看葉平君已經醒過來了,就道:「葉小姐,你能走路嗎?」葉平君費力地點點頭,顧瑞同微微笑道:「好,五少來接你了。」 天已經大亮了,地面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積雪,道路兩旁是高聳的大樹,枝幹都是光禿禿的,冷風習習,副官吳作校,馮天鈞恪盡職守地領著大隊荷槍實彈的虞軍衛戍站在關卡一側,虞昶軒披著一件寬大的軍用氅衣,站在路中間,看著那輛漸漸停下來的防彈汽車。 他看見顧瑞同扶著她走下車來,她腳步軟的幾乎站都站不住,寒風冽冽地吹過來,她的頭發散散地拂在風裡,穿著件素色斗篷的身體單薄的猶如一根隨風而落的枯葉,他沒想到再見她的時候,她竟會變得如此讓人心痛,他的呼吸禁不住加快起來,那種在心中狠狠壓抑的刻骨銘心的思念化成激蕩的感情,都在看到她的一瞬翻江倒海而來,他的整個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是她來了! 虞昶軒快步奔向葉平君,葉平君踉蹌地站著,風將她鬢角的頭髮吹得紛亂,她看著雪地裡那個朝著她奔來的人影,胸口猶如被溫熱的水包圍著,連眼眶都往外湧著溫熱的液體,虞昶軒已經奔到了她的面前,一句話都不說就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裡,寬大的軍氅眨眼間就將她瘦弱的身體覆蓋起來,她就在他的懷裡,他身上的暖意將她整個地包圍起來,她不停地抖著,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嘴角瑟縮,卻說不上話來,他說:「我都知道。」 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凶起來,那令她飽受刺激的喪母之痛再度侵襲而來,她雙腿只是站不住,虛軟著往下滑落,他用軍氅將她整個地包在懷裡,如安慰一個委屈孩子般伸出手臂緊緊地抱著她,堅定地道:「平君,哪也不用去,跟著我。」 她全身都是軟的,慢慢閉上眼睛,垂下頭去,眼淚一顆顆地落在他的懷裡,耳旁是呼呼的風聲,刮著雪地裡顯露出來的枯草,東倒西歪,飄飄泊泊,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的顏色,這天地間一片孤寂寒冷,唯有他的懷裡是暖的,唯有他是可以依靠的。 梨花曳枝,兒女結情 晚上,中軍行轅辦公室內,因前線軍務向來都是耽誤不得的,虞昶軒連著處理完了幾份前線軍報,另外交待了機要室秘書立即發報了幾則重要指令,就見侍從官端了晚餐進來。虞昶軒忙碌了整個下午,這會兒卻不想吃什麼,揮了揮手讓那幾個跟著他忙碌了一個下午的秘書和幕僚出去吃,又對一旁的吳作校道:「讓顧主任進來。」 吳作校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帶了顧瑞同進來,吳作校又走了出去,隨手便將辦公室的門關上,虞昶軒坐在那裡,道:「葉家的大火,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 顧瑞同道:「我跟葉小姐說是意外。」 虞昶軒看著顧瑞同,道:「誰幹的?」顧瑞同卻沉默在那裡,臉上竟露出難色來,虞昶軒見他這樣的表情,不由地「哼」了一聲道:「難道還是什麼大人物要為難她這樣的一個平民女子?牟家?楚家?還是陶家?再或者是新平島的龍梟幫跑到金陵撒野?不管是誰,我都要他死無……」 顧瑞同脫口道:「軍長!」 虞昶軒抬起眼眸,烏黑如墨的頭髮下那一雙眼眸透著精銳的雪亮,他的面孔冷冷的,俊朗的面孔上有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棱角分明和淩厲之色,他就坐在那裡,盯著猶豫的顧瑞同,一字一頓地問道:「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是誰幹的?」 葉平君再一次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天已經黑了。 她在枕頭上轉了轉頭,就看到床邊站著幾個穿著白衣的護士,一名護士見她睜開眼睛,就彎下腰來,微笑著對她說道:「葉小姐,你感覺哪裡不舒服嗎?」 平君搖搖頭,那護士便伸手在她的頭上按了按,轉頭對另外一個護士道:「還是有點燒,再給葉小姐量量體溫和血壓,我去叫戴醫官來看看。」葉平君就看那幾個護士走馬燈一般地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一個護士走上前來給她量體溫,平君躺在枕上,輕聲道:「這是哪裡?」 那名護士笑道:「這裡是中軍行轅。」 平君輕輕地吸了口氣,額頭上竟又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來,掙著還想問一句話,那名護士在白天的時候親眼看著軍長將這名女子抱了回來,那等關懷備至的模樣,她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可見軍長對這名女子是何等的上心,便又笑道:「這是虞軍長的房間。」 葉平君聽到她這一句話,心中就是一松,立時就安穩下來,嘴角就慢慢地揚起,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容來,她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一旁的護士問道:「葉小姐,你需要什麼?」 平君緩緩地搖搖頭,汗濕的鬢髮貼在了額角上,她燒還未全退,這會兒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只閉著眼睛疲憊地說了一句:「沒事,我太累了,就想再睡會兒。」 虞昶軒來的時候,她還未醒。 房間裡只開著一盞小小的檯燈,略有些幽暗,幾名護士看著他走進來,忙就站起身來,才要稱呼,虞昶軒便示意她們安靜,那幾名護士也是懂眼色的,看著虞昶軒走到了平君的床邊去,便都退了出去。 虞昶軒俯身下去看沉睡的平君,見她睡得極為安穩,她的睡容他是極熟悉的,依然是略側著身子,右手放在枕邊,手指輕輕地向手心裡蜷縮著,他將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她的手很軟很暖,柔若無骨,細細的手指仿佛是一碰就會碎掉一般,他將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她的手心暖暖地貼服在他的肌膚上,就仿佛是嬰兒最柔軟的觸碰,他用最輕微的聲音開口叫道:「平君。」 她睡得迷迷糊糊,在睡夢中「嗯」了一聲,那眼皮很沉,就是睜不開,他緩緩地低下頭去,埋首在平君的面頰一側,輕輕地吻著她,房間裡的燈光照出暈黃的一片,映照著房間裡那些年代久遠的紫檀木古董家具,烏木格子,雪白的牆壁上,都映下了斑駁的光影,只有他深深地低著頭,面容沉浸在陰影裡,所以就連他臉上的表情,也被隱沒了。 平君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她的燒已經全都退了下去,額頭卻依然沁出細細的汗來,渾身都暖暖的,這才發現自己是被一個人攬在懷裡的,她抬起眼眸去看他,他還是睡著,英挺的眉宇間還是一片疲乏的顏色,身上的外套未脫,戎裝上的領章燦爛耀眼,袖子上的扣子硬邦邦地硌到了她的肩頭。 這樣的再度見面,竟恍如隔世一般。 她輕輕地動了動,他自小在軍中,很是警醒,竟然也跟著就醒了,一見她睜著眼睛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笑道:「我竟比你起得晚了。」她卻還是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看著他,他被她看了半天,笑道:「怎麼?你不認得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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