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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陳阮陵轉身上車的時候,轉過頭來朝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看到了捧著珠匣子的賀蘭,再一次向著賀蘭微笑示意,彬彬有禮,賀蘭打開珠匣子,用食指和拇指拈出一粒圓潤閃亮的東珠,隨手扔向了一隻在草坪上蹦跳的麻雀,麻雀嗖地一下飛起來,較遠的幾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還在傻傻地啄食,賀蘭抓起一把冰涼的東珠,天女散花一般地扔下去,麻雀群受驚,呼啦一下齊飛起來,溜圓的東珠落在翠綠的草地裡,熠熠生光,站在草坪上的工人都愣住了,當然也包括陳阮陵。

  門外忽然傳來丫頭的驚呼聲,「咦,這門框上怎麼有血?」

  賀蘭順手把珠匣子放在露臺的藤桌上,轉身走回到房間裡,看到正要端茶過來的丫頭站在門邊,她走過去,就見那門框上一片淡淡的血痕,她怔了怔,丫頭問道:「賀蘭小姐,你受傷了嗎』」賀蘭搖搖頭,又走回到臥室裡擊。

  高仲祺回來的時候正巧丫頭端茶出來,行了個禮道:「總司令。」高仲棋待要推門走進去,那手卻又停在了胡桃木門上,轉過頭來問了一句,「她睡了嗎?」丫頭笑道:「賀蘭小姐正在翻雜誌呢。」

  高仲祺點點頭,將軍帽摘下來交給那丫頭,這才推門走了進去。她坐在沙發上,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卻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慢慢地把書頁翻過去。高仲祺坐過來,微笑道:「別看了,快去換一換衣服,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

  賀蘭回過頭來,看一看他,他笑道:「你想吃什麼?」她卻一伸手,把他的右手拉過來,果然就看到他那手背上夾出了好大一條血口,脫了層皮,這兒已經不流血了,只是看著有些嚇人罷了。

  她瞟了他一眼,有點嗔怪的神氣,柔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明明看到我要摔門,還往裡面沖。「她從起床來就發脾氣,這會兒難得這樣和顏悅色,他心中高興,便道:「你明明知道我會沖進來,還摔門。」

  賀蘭從肋下解下自己的手帕來,仔細地擦了擦他的傷口,有低頭輕輕地吹了吹,暖暖的風拂過他的手背,他覺得心裡一陣發緊,漾起一種異樣的溫柔她抬起頭來,眼眸晶瑩剔透,好似汪著一彎水,輕聲道:「還疼不疼了?」

  他有點恍惚地道:「不疼了,一點都不疼,。」她粲然一笑,往他的懷裡一靠溫柔地道:「仲祺,我們回邯平去好不好?」

  他怔道:「回邯平?」思忖了片刻,道:「如今前線吃緊,一刻都離不開我,現在去邯平,恐怕不方便。」

  她笑了一聲,「哦,原來不方便,那算了。」說罷就將他的手往旁邊一甩自己站起來走在梳粧檯前去拿梳子梳頭發。

  他笑道:「怎麼把頭發放下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一會兒要出去麼?」說著便走過來,親自為她打開了梳粧檯上的化妝品蓋子,又拿過一盒胭脂來,挑了一點放在手心裡揉開,哄著她笑道:「這胭脂顏色不錯,你抹一點。」

  賀蘭卻把臉一轉,淡淡道:「我不愛抹胭脂。」

  高仲祺忽然意識到她自從跟他在一起到現在,果然是從來沒有擦過胭脂,也許是真的不愛罷,他拍掉了手心裡的紅脂,還是笑了一笑,道:「那你把頭髮梳起來吧,我帶你出去玩玩。」

  她淡淡地哼了一聲,「我哪兒也不去,我哪還有臉出去,整個楚州誰不知道我是秦家少奶奶,如今我不三不四地跟著你,算個什麼東西呢。」高仲祺道:「只要你點頭,我們馬上結婚。」

  賀蘭冷笑一聲,「丈夫屍骨未寒,妻子卻就琵琶別抱,掉首無情了,且不說楚州人的口水能淹死我,像我這樣狼心狗肺、不知廉恥的女子,恐怕這天打雷劈我是挨定了。」

  高仲祺皺眉道:「何必把自己說成這樣。」

  賀蘭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那一把青絲從梳齒間滑過去,她勾起居角,平靜地一笑,聲音無力極了,「這些話其實還是好聽些的呢,別人說的那些,才叫狠毒我真盼這會兒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他不忍心往下聽,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的身體,「賀蘭,我知道我讓你受委屈了我對不起你。」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天邊的霞光都褪盡了屋子裡沒有開燈,暮色如墨一般潑濺過來.浸透了她的半邊面孔,她低下頭,落了一滴淚,他的手攏住了她的腰,那—滴淚正好落在他手背的傷口上,沙沙地蜇著他,疼痛猛然竄到他的心裡去,在她重新回來那一刻起,他就發誓,再也不讓她難過。

  她默默地靠在他的懷裡,哽咽著說,「我就是想回邯平去清靜清靜。」

  他低聲說:「好。」

  第十三回 片紅飛減亂雲對碎瓊 白雪茫茫此情問天地

  一月,討逆軍彭喜河兵敗牧陵。

  彭喜河自起兵便一帆風順,揮師西進,妄圖先解鐘伯軒被扶桑圍住的困境,誰料才到牧陵,就遭到高仲祺親信軍長羅鄴青的猛烈阻擊,彭喜河不對招架不住,連連敗退,與此同時,高仲祺麾下第五路軍星夜行軍,訊若脫兔,竟在彭喜河自以為擒獲高仲祺簡直是手到擒來,不費半點力氣之時,橫插到了討逆軍的後方,先一鼓作氣端了彭喜河在渠水的老巢,又在渠水一線駐兵,形成圍堵之勢。

  待彭喜河反應過來,川清戰場,已成口袋,彭喜河的部隊,竟成了甕中之鼈,十月二十八日,彭喜河麾下魏團長倒戈,彭喜河與盧繼春死於亂軍之中,高仲祺派遣羅鄴青收編彭喜河和盧繼春的敗兵,而前後不到四個月,川清之局定矣!

  {名報}主編登載文章道:「……川清大戰,可謂驚險絕倫,死地後生,覽中華之地,若論用兵詭道,計謀韜略,是故始知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神出鬼沒,實乃北辰西祺兩將軍矣!」

  因為鄴平的邀孤山附近有溫泉泉眼,所以即便是初冬時分,這裡的溫度,總是要比別的地方高上一些,宅子外的綠地上,是修剪得很整齊的冬青樹牆,賀蘭坐在日光室的雕花交椅上,無線電匣子開著,女播音員的聲音機械緩慢地傳出來:「……叛軍彭喜河部兵敗牧陵,實乃咎由自取,為萬民所惡,川清司令部總司令高仲祺電告各部隊……」

  賀蘭伸出手,慢慢地關上了無線電匣子。

  落地窗的一側,是綠油油的棕櫚盆栽,沐浴著下午的日光,枝葉越發地茂盛,挽翠走進來,向著賀蘭禮貌地笑道:「賀蘭小姐,總司令剛打了電話來,說晚上有一個慶功宴要出席,就不回來陪你吃晚飯了。」

  賀蘭點點頭,扶著椅子站起來,忽然就覺得一股子噁心從胃裡翻出來,她趕緊拿帕子捂住了嘴,吐出幾口酸水來,挽翠嚇了一跳,道:「賀蘭小姐,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一看?」賀蘭搖頭道:「不用了。」

  她將帕子丟了,就要往日光室外面走,誰料走了幾步,腦海裡忽地闖過一個念頭來,她被這一個念頭嚇得四肢眨眼冰涼,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驚駭地呆在那裡,全身發顫,頓時覺得腳下一陣綿軟,好似是踩到了棉花上,站都站不住,眼前的東西一陣猛晃,挽翠驚道:「賀蘭小姐。」

  賀蘭兩眼一閉,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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