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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秦太太卻打斷了賀蘭,道:「你們都不用說了,我心情本來就不好,你們還來煩。」末了又歎了一口氣,「這人到底貼不貼心,只要一回就全看出來了,賀蘭,你出去招待吧。」

  賀蘭便說了一聲「是」,才站了起來,三姨娘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唇角噙著一點點笑意,不顯山露水的得意。賀蘭再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在回廊上慢慢地走了幾步,那心裡簡直委屈極了。

  她站在回廊上,聽著前廳裡傳來的戲臺子上的鑼鼓聲,鏘鏘不絕於耳,只覺得很是煩得慌,想著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坐一坐,便順著回廊往花廳裡走,花園子裡靜悄悄的,石階旁盛放的一片片美人蕉,火紅如雞冠,賀蘭推開花廳的門,先聞到了刺鼻的酒氣,就見一個人頭靠在沙發上,身體卻拖到地毯上,那露出的半邊側臉被酒精燒得通紅,賀蘭看了一眼,愕然道:「兆煜,你怎麼了?」

  秦兆煜趴在那裡,半點回音都沒有。

  賀蘭忙走到桌側去按鈴叫下人,又走到兆煜的跟前來,彎腰去看他情形,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他的鼻息,他酒意沉沉,呼吸急促,賀蘭收回手來,才覺得自己真是慌了神,這樣的舉動簡直是有點可笑。

  她試探地叫了幾聲,「兆煜,兆煜。」他也沒有回聲,只是攤在地毯上的手掌心裡破了一個極大的口子,一個勁兒地往外冒血,看著讓人心顫,賀蘭忙解下盤扣上的雨過天青色竹葉絲綢手帕擦他手心裡的血,那血口子很長的一條,賀蘭便將手帕纏在他的手上,才剛打了一個結,回過頭來就見兆煜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無聲地注視著她。

  賀蘭嚇了一跳,兆煜卻忽然伸手過來,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子,賀蘭這下子被駭住了,使勁往外掙道:「兆煜,你快放手。」她這樣往後一退,他竟同時被牽扯著從沙發上起來了,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來扳她的臉,苦辣的酒氣拂到了賀蘭的臉上來,花廳的大門外傳來腳步聲,賀蘭知道這是聽到鈴聲的下人到了,若是看到這樣的景象可了不得,她越發地急起來,顧不得許多,伸出另一隻手便用力地打在了秦兆煜的臉上。

  秦榮推開門就見賀蘭靠在鑲嵌在牆上的烏木格子上,呼吸略微急促,臉色發白地望著趴在地毯上的那個人,秦榮茫然一怔,賀蘭聽到門聲,轉過頭來望著秦榮,道:「快叫幾個人來伺候二少爺,二少爺喝得太多了。」

  秦榮這才明白原來趴在地上的那個人是秦兆煜,忙道:「哎喲,二少爺,你怎麼躺這了,這地上多涼。」就上來攙扶兆煜,將昏沉沉的兆煜抬到沙發上去。賀蘭道:「我還要到前廳看看,二少爺就交給你了。」

  秦榮道:「我知道了,少奶奶你放心去吧。」

  賀蘭便推門走出去了,六神無主地出了花園,順著回廊去了前廳,長廊的兩側木槿開得很是繁盛,粉色的花團從廊外探了進來,晃晃悠悠地拂到她的身上去,旗袍上沾了夜露,她也沒有察覺,恍惚失神間就見承煜站在對面,略低著頭,被夜色籠著,她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卻聽得他忽然歎了一口氣。

  她輕聲道:「承煜。」

  他絕沒想到賀蘭就在這裡,回過頭來,那清俊的面孔上一片愕然,繼而笑道:「我還以為你和母親在一塊呢。」她向他走過來,電燈的光芒照耀在她的眼上,承煜看了她一眼,忽地道:「你怎麼哭了?」

  賀蘭本想問他為什麼歎氣,卻反而被他先問了,忙揉揉眼睛,「沒有啊。」承煜何等心細,望著她的臉,微蹙起眉頭,從西服裡掏出一方手帕給她,溫聲道:「你眼圈都紅了,當我看不見麼?」

  賀蘭這才察覺到眼角都涼涼的,想來是濡了些淚意,忙接過他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小聲地道:「我剛才在母親跟前說錯了話,惹了母親不高興。」

  他便明白了,默默地道:「你自從跟了我,把以前快樂的性子都磨煞了一大半,我真不想看到你這樣。」

  賀蘭道:「你不要這樣說。」承煜靜靜地凝望著她的面容,忽地有點氣餒地道:「賀蘭,我真是盡了全力,我只想對你好。」賀蘭一怔,抬起頭來看他,他的目光裡閃爍著一種溫柔的光,這會兒卻輕輕笑道:「我這樣努力,你會愛我麼?」

  賀蘭疑惑地道:「承煜,你到底怎麼了?」他卻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大概是突然犯了神經病,居然患得患失起來了。」賀蘭忙道:「你這個人怎麼沒個忌諱,竟胡說八道。」他見她擔心,立刻道:「好,我不說這種喪氣話。」

  秦承煜伸出手來,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輕輕地握了握,接著又微微地笑一笑,「這個家裡就是烏七八糟的雜事多,我明天去天津,等回來我帶你搬出去,就清靜了。」他又道:「母親那邊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去看看。」他欲待要走,卻又停住了,轉過頭來對賀蘭道:「你不難過了吧?」

  賀蘭手裡還握著他的手帕,搖搖頭,秦承煜便道:「那你笑一下給我看,我才放心。」他凝神注目地望著她,賀蘭忍不住就是一笑,道:「你快去看母親吧。」秦承煜也笑了笑,這才轉身走了。

  到了夜裡,賓客都散了,賀蘭才清閒下來,哄芙兒睡著了,又在搖籃前坐了半天,才從嬰兒室出來,就見浴室的門半開著,秦承煜脫了外套,正在裡面擺弄著浴缸上面的熱水氣管子,賀蘭走過去道:「怎麼了?」

  承煜道:「這管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偏偏放不出來熱水。」

  賀蘭道:「恐怕是壞了,明天找一個工人來修一修,今天就不要用了。」秦承煜擦擦頭上的汗,笑道:「累了一天,明天還要出門,沒想到熱水都要與我作對。」

  賀蘭笑道:「這也沒什麼,臥室裡不也有浴室,你過來洗,我這就去給你放水。」秦承煜略略一怔,看了賀蘭一眼,賀蘭已經轉過身,走到臥室裡,又推開壁上的一扇乳白色的雕花門,進了浴室,低著頭往浴缸裡放水,熱水氣管子一旋,就有嘩嘩的熱水,直射到浴缸裡去了,她一面放著熱水,一面轉身走出去,尋新的毛巾和香皂,卻望見秦承煜站在臥室的木格子前,似乎很認真地研究著上面一件月白冰紋花瓶。

  賀蘭笑道:「你的睡衣在哪裡?我去給你取來。」

  秦承煜轉過身來,「在書房裡,我自己去拿。」賀蘭指了指浴室,「你還是進去看著熱水吧。」她自去了他的書房,果然就見一套睡衣,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天鵝絨沙發上,又有一條珊瑚絨毯子,已經鋪蓋好了。

  賀蘭抱著睡衣回到臥室,浴室裡的熱氣騰騰地冒了出來,連帶著臥室裡也蒸汽滾滾,她忙走進去一看,就見秦承煜站在浴缸旁,而那浴缸裡,已經放了整整半缸的滾燙熱水了,熱氣直往外湧,賀蘭忙道:「你怎麼放了這麼多的熱水,要怎麼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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