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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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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得「嘩」的一聲,高仲祺忽地一揮手掃落了茶几上的杯盞連同那一張密電,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許重智被嚇得退後一步,高仲祺霍地伸手指向了湯敬業,怒道:「誰敢動她我就斃了誰!」 許重智一下子就懵了,滿眼震驚地看著眼前這樣的場面,不知如何是好,湯敬業卻面不改色,「小許,你出去守著門。」 許重智巴不得這樣,忙退了出去,將辦公室的門關好。湯敬業把目光從地上的密電上移開,看著臉色鐵青的高仲祺,緩聲道:「大帥說得如此明白,『以剿匪為名,一切與金士誠及其同黨有關係者,格殺勿論,一個不留!』賀蘭小姐脫不了干係,難道參謀長要為了一個女人抗命麼?」 他緩緩地將電文中的一段重複出來,凝神看著高仲祺的臉色,忽地朗聲道:「金士誠算什麼,他的同黨又算什麼,咱們苦心經營了十幾年,這事一成,大哥勢必會取得秦鶴笙的絕對信任,成敗在此一舉,大哥要自動放棄?!」 高仲祺那胸口一窒,竟然就僵在了那裡。湯敬業目光灼灼,緩緩道:「當年程叔就是太重情義,才落得兵敗墨山的下場,秦鶴笙要斬草除根,我父親為了保住大哥你,硬把我親哥哥送了上去,程家湯家一夜之間滿門喋血,這樣的血海深仇,大哥不想報了?難道要在這小小的邯平做一輩子參謀長?!」 高仲祺呼吸急促,眼眸裡竟迸出血絲來,咬牙道:「我自然不會饒過秦鶴笙,但我也不可能下手對她……」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痛楚湧上來,仿佛是有一把刀子在裡面翻攪,割心挖肺一般地難過,湯敬業卻不放鬆,步步緊逼地道:「大哥,如欲成其大事,怎可有婦人之仁!」 他驟然怒道:「滾出去!」 湯敬業先是被他嚇了一跳,卻不甘心就此退了,又脫口道:「大哥……」高仲祺將身體一轉,背對著湯敬業,他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雙眸卻亮極了,仿佛是兩團火焰在燃燒著,臉色鐵青地道:「不用再說了!」 湯敬業眼見高仲祺如此不聽勸,卻又無話可說,瞬間自己就打定了主意,轉身大踏步往外走去,高仲祺卻神色一凜,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急道:「站住。」湯敬業停住了腳步,高仲祺回過頭來,冷邃的目光直視著湯敬業,語調極狠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給我記住了,誰敢動她,我就要了誰的命!」 一種情癡,十分辛苦 秦承煜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到學校來上課,學校請了別的算學老師來代課,秦承煜雖然在學校裡任課時間不長,但他待人誠懇謙和,與世無爭,很是受學生們愛戴,這其中自然是女學生多一些,這會兒大家都議論紛紛,想著一起去探視秦承煜。 這天放學,賀蘭出了學校,恰巧今天姨媽讓家裡的汽車來接她,賀蘭準備到華格路的書局去買幾本書,才下了汽車,就見書局一旁的藥店裡走出一個人來,手裡提著一包藥,正是根伯,賀蘭心中一緊,就想要走開,誰知根伯也看到了她,忙招手道:「賀蘭小姐,你等一等。」 賀蘭心想到底還是跑不掉,只能轉過身來,低著頭小聲道:「根伯。」她的語氣很細微,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總是控制不住地心虛。根伯走過來,道:「賀蘭小姐,你大恩大德,發發善心,能跟我去見見少爺嗎?」賀蘭就怕根伯說這樣的話,她想著自己和秦承煜終究是沒有可能的,這會兒去了,未免有藕斷絲連之嫌,長痛不如短痛,便硬著心答道:「根伯,我今天要早些回家,恐怕真的不能去了。」 根伯望著賀蘭,無可奈何地歎氣道:「賀蘭小姐,我們家少爺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對我們少爺也太狠了。」賀蘭頓時啞口無言,看著自己的腳尖,半晌小聲道:「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他,可是我也沒辦法。」 根伯道:「我伺候了我們少爺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這樣難受過。」他花白的頭髮下,一張面孔很是無奈,「我們少爺為你用了多少心,賀蘭小姐你自己清楚,我覥著一張老臉來求求你,只讓你去看看他,難道就如此為難麼?」 賀蘭始終低著頭,默默地道:「他真的病得很厲害麼?」根伯道:「你看我這就是出來給我們少爺買藥,難道還能有假?」賀蘭輕輕地「嗯」了一聲,那石縫裡卡著一片枯黃的落葉,隨著略帶寒意的風晃著,被卷出了縫隙,在空地裡打了一個旋,便被吹走了。 下午時分,胡同裡很是安靜,水門汀地面上不知為何濕漉漉的,好似是被什麼沖刷過了,透著秋霜冬意的豆莢蔓子從白粉牆的一面伸出來,幾條深紅的老豆莢在空中孤零零地晃著,賀蘭覺得稍微有點冷,將身上的杏黃天鵝絨斗篷收緊了些。 一開院門就聞到藥香,根伯轉身朝著賀蘭道:「少爺在書房裡,就是西間的屋子,你自己進去吧,我還要煎藥。」賀蘭走到東廂房的西間,那是很整潔的一間屋子,排了半個牆面的書架,正窗臺上還擺放著那一盆芙蓉,花期已過,然而那葉子油綠,生氣盎然,顯然是受到了極好的養護。 秦承煜坐在一張堆滿了書的書桌前,正在奮筆疾書寫著什麼,他穿的是襯衫襯黑色毛料馬甲,似是剛從外面回來,領子上還打著領帶,很是筆挺文雅的樣子,他伸出左手捂著嘴咳了幾聲,聽到門聲,卻手下未停,頭都沒抬地道:「根伯,我還有事要做,這藥還是等著我晚上回來吃吧。」 賀蘭道:「秦老師,是我。」 他手下的鋼筆忽地一頓,那半邊側臉竟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氣來,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蒼白的面孔上浮現出震驚的表情,忽地從桌前站了起來,「賀蘭。」然而他起得太猛了,竟然將桌角那一堆書都「嘩」的一聲帶到了地上。 賀蘭「哎呀」一聲,趕緊上來幫他撿拾,秦承煜也是手足無措地低下身去,將那些書一本本地撿起來,嘴裡不住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就……」他心跳得太快,耳膜旁轟轟作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 賀蘭始終低著頭幫他撿書,直到將最後一本書放在了他的手裡,才笑道:「你病好些了嗎?」 秦承煜捧著那厚厚的一遝子書,站起來對賀蘭笑道:「我也沒什麼病,不過是極普通的傷風。」他的嘴唇亦是淡淡的蒼白色,嘴角有微小的破口,兩個眼窩都深陷下去,邊緣泛出隱隱的烏色。 賀蘭點點頭,很家常地道:「我聽根伯說你生了病,所以來看看你,班上也有好多同學要來探望你呢,你沒事就好,邯平的鬼天氣最討厭了,一進了冬,就又潮又冷,還是多注意身體的好。」 她說一句,他便點一下頭,手裡又捧著那一遝子書,便好似一個領作業的小學生,她實在忍不住,微微笑道:「你把手裡的書放下吧。」他才恍然大悟,意識到雙臂都有些酸麻了,趕緊把書放到書桌上,自我解嘲地笑道:「我真是個呆子。」 賀蘭便往窗外看了一眼,笑道:「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回去了。」她轉身便要走,秦承煜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開口道:「賀蘭……」她的腳步稍稍一頓,他忙從衣架上把自己的外套拿下來,「我送你。」 賀蘭轉過身來,擺手道:「不用,我坐了家裡的汽車來的,車就在胡同口。」 秦承煜已經將外套穿上,微笑道:「那我把你送到胡同口。」 賀蘭跟著秦承煜出了院門,那胡同很長,胡同裡鋪著乾淨滑溜的石板,兩邊都是民舍,背陰的屋簷下又長了些青苔,遠遠近近地傳來些叫賣臭豆腐幹和麥芽糖的聲音,這天也晚了,有歸家的孩子舉著風車在他們身邊呼啦啦地跑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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