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芙蓉錦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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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煜略低著頭,她杏黃色斗篷的一角在他的餘光裡輕輕地晃著,他的鼻息間浮動著一股脂粉般的甜香,如蘭似麝,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實在太快了些,帶病的身體幾乎要承受不住它的負荷,那胡同再長,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身邊的女孩子,即便是他所鍾愛的,卻偏偏留不住。 他只覺得胸口發悶,遙遙地就可以看到胡同口停著一輛汽車,每往前走一步,就好像是遠離了她一步,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賀蘭,我如果能早一點遇到你,哪怕早一天,一分,一秒,我們是不是都有可能……」 賀蘭道:「沒有可能。」 他心如針刺,回過頭來看她,她很平靜地笑一笑,目光澄澈地看著他,「無論我與你什麼時候遇見,我總要等他的。」 他臉色蒼白,心裡難受極了,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默默地問道:「他是誰?」 賀蘭笑笑,「想必你也認識……」 她這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忽然一晃,竟然靠到了一旁的白粉牆上,賀蘭知道他先前患的是很嚴重的傷風,這會兒還沒有完全好,忙上前來扶著他,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胳膊,他卻突然抬起頭來,對她道:「你走吧。」 賀蘭怔了怔,他低聲道:「我長了這樣大,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難過,我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總也忘不了你……可是我不能難為你,以後根伯再對你說什麼,你都不要聽,這件事本來就與你無關,我也不用你憐憫我。」 那胡同的天空已然暗了下去,漸漸地有些人聲傳過來,兩個穿長馬褂拎鳥籠的男人走過去,彼此談論了幾句話,看樣子是要到附近的茶館聽說書去,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並沒有太注意站在角落裡的兩個人,那兩個人只是相對站立著,周圍那樣靜。 賀蘭愧疚地道:「秦大哥,我……」 「別叫我大哥!」他驟然打斷了她,就好似是從胸口裡硬生生地逼出那一句話來,「我們沒緣分,我不強求,但是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可能再去做你的什麼大哥,我不會這樣自欺欺人。」 賀蘭低下頭,默默道:「對不起。」她轉過身走向了弄堂的出口,皮鞋在水門汀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杏黃色的斗篷被秋風吹得鼓起來,好像是一隻鮮豔的蝴蝶,他凝神看著她上了汽車,那汽車開出去,漸漸地也就遠了。 他卻仿佛是受到了猛然的一擊,幾乎站立不住,那樣地惶急,一口氣嗆到了胸腔裡,竟然激烈地咳嗽了起來,越是咳越是頭暈眼花,胡同的遠處傳來根伯的聲音,定是聽到了他的咳聲找出來的,他的身體彎了下去,胸腔裡都是冷風。 那胡同裡有風吹過,呼呼的聲響,恍如奔騰的松濤,他卻忽地笑了笑,很是無力的笑容,蒼白的面容更像是屏風上白色的雲母石,那一瞬哀莫大於心死,一切都變成了灰色,只剩下無盡的失望和痛楚,朝著他鋪天蓋地湧來。 第五回 金縷豆蔻花繁煙豔深 紅燭丁香暗結同心鸞 金縷豆蔻,雲破月來 一入了冬,天就一日比一日冷,沒幾天便下一場雪,邯平兩面環山,一面臨江,一場雪便能蓋住一座城,因為大考將近的緣故,賀蘭在功課上很是忙了一陣子,自然忙得暈頭轉向,待到各項考試都結束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天早上,窗外又飄了些雪花,巧珍想著賀蘭這段時間忙得很,好容易到了假期,總要讓她多睡一會兒,便沒有早早地叫賀蘭起床,誰知她還在廚房裡忙了不一會兒,就聽到樓上撳鈴叫人。 她心中納罕道:「今天小姐起得早。」趕緊擦乾淨了兩手,跑上樓去,一推門就見賀蘭已經梳好了自己的頭髮,卻依然用青絹子紮著頭髮,正瞅著衣櫥裡的衣服發呆,回頭望見巧珍走進來,笑道:「巧珍你幫我看看,我要穿哪一件才好。」 巧珍道:「小姐要出門嗎?」 賀蘭道:「我約了幾個同學游山,姨媽還沒有起床吧?等她醒了你幫我說一聲。」巧珍便指著窗外飄飛的雪花道:「小姐,這樣大的雪要怎麼遊山?」賀蘭便笑道:「遙孤山上有溫泉,那裡的梅花都開了,可暖和呢。」 巧珍「哦」了一聲,走上前來看賀蘭手裡已然拿了一條裙子,便道:「還是小姐的眼光好,我看就這件漂亮。」賀蘭莞爾一笑道:「還真是,我也覺得這件漂亮,你等我去換一下。」 沒多久她就換了衣服,一身天藍色連身西式百褶裙子,上身又罩了一件毛茸茸的天鵝絨雲肩,耳朵上戴著流蘇般的翡翠寶塔墜子,又戴了一個珠圈,每粒珠子都有豌豆粒般大小,越發顯得那一張剔透的面容更加地粉雕玉琢,巧珍覺得眼前一亮,不禁贊道:「小姐,真漂亮呀。」 賀蘭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確定已經很完美了,這才回頭嫣然一笑,更是千嬌百媚,她看時間差不多,便拿了手袋,這才下了樓,巧珍跟在後面道:「正下雪呢,撐把油傘吧,我去叫老張把車開出來。」 賀蘭接了油紙傘,道:「我不用家裡的車,在門口叫一輛黃包車到同學家裡去,坐她家的車上山。」巧珍又打電話去叫黃包車,沒多久黃包車就到了,停在宅子外面的柏油馬路上,賀蘭撐開油傘,提著手袋出了門,那地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她在大門外上了黃包車,又回頭看了一眼,雕花鐵欄杆將宅子圍繞起來,這座帶點歐式風格的別墅是這半山腰上最美麗的點綴。 她坐著黃包車到了教會學校後面的一條胡同裡,就見一輛黑色的汽車已經停在了那裡,車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積雪,顯然已經等了一段時間。賀蘭下車付了錢,撐著油傘走到車旁,打開前座的車門,笑道:「我來晚了。」 高仲祺穿著便裝,正在車內閉目養神,聽到那車門一響,轉過頭來看到賀蘭,微微一笑,賀蘭已經坐了進來,順手將油傘和手袋都放在後座,拂了拂肩上的雪花,一回頭卻見他一直看著她,她道:「怎麼了?」 高仲祺微微一笑,「真好看。」賀蘭的臉頓時一紅,將頭一低,他唇角噙著笑,「低頭幹什麼?我還沒看夠呢。」她羞窘地道:「你還要不要開車了?只在這裡耽誤時間,那晚上要多晚才回來呢。」 高仲祺笑道:「好,我們這就走。」他發動了車子,調轉了方向,便往邯平的遙孤山開去,他們約好了去遙孤山玩,開了半程路,那雪漸漸地就停了,賀蘭打開車窗,撲面而來的就是清爽的空氣,四下都是平原,視野十分地空曠,倒不由得讓人精神一振。 高仲祺一面開車一面道:「你小心凍著了。」 賀蘭用手按了鬢角被吹亂的頭髮,笑嘻嘻地道:「我這幾天悶在家裡,快膩味死了,好容易出來,你還要管我,討厭不討厭。」 高仲祺笑道:「你在家裡都做什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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