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芙蓉錦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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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重智答了一聲,「是。」關上車門到前座坐下,正要告訴司機開車,高仲祺連日勞頓,坐在車上就把眼睛閉上了,聽得車子發動的聲音,卻忽然開口問道:「這裡距離八埠口有多遠?」 許重智連忙道:「距離八埠口倒是不遠,但和回邯平的路是相反的,要繞一個大圈子,這樣走恐怕要半夜才能到邯平,秋深夜冷,參謀長這幾天連軸轉地忙,還是早點回邯平休息休息吧。」 他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道:「先去八埠口。」許重智雖不解其意,但也不好再勸了,令司機開車去八埠口,那下山的道路一側是成片的林木秋葉,猛然看去,恍若枯黃色的城牆一般,突然刮起一陣風,就有枯黃的葉子迎著風勢飛舞起來了。 這一日根伯從樓下打了開水回到病室,就看到秦承煜坐在病床上發呆,根伯看著承煜長這麼大,對於承煜的心思,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便笑道:「我去買些糖果蜜餞來。」秦承煜被根伯的一句話驚回神來,見根伯一面笑一面望著自己,便有點尷尬地道:「那些東西我從來不吃的,何必去買。」 根伯笑道:「就算少爺不吃,等會兒賀蘭小姐來了,也好拿出來招待招待。」原來秦承煜受傷住院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從賀蘭身上起來的,所以賀蘭十分地過意不去,隔了一天半天就要來探望一下。 他們主僕二人正說著,就聽到病室外面傳來腳步聲,正是賀蘭那極熟悉的小黑皮鞋敲地的聲音,承煜已經轉頭去看房門了,溫潤的眼瞳裡是隱隱的期待。根伯笑道:「我去泡茶。」他提著水壺一打開門,正好迎上了賀蘭。 賀蘭笑盈盈地道:「根伯好。」 根伯也慈祥地笑道:「賀蘭小姐來得正好,我們少爺正等著你呢。」賀蘭怔一怔,看著根伯笑呵呵地走出去了,便回過頭向著秦承煜奇怪地說道:「這位老人家今天怎麼這樣高興?」 秦承煜坐在病床上,卻搖頭道:「我可不知道。」然而他卻還是忍不住要笑一笑,賀蘭走上前來坐下,道:「你今天好些了吧?」 秦承煜道:「我早就好多了,根伯非說再看看,耽誤了這些日子,學校裡的主任也一定要想,剛聘了個老師,沒成想一轉眼就變成病人住院了,還要平白地支付我薪水,只怕現在正想著要怎樣把我辭退呢。」 賀蘭道:「若是他把你辭退了,我就給你介紹別家學校,說不定拿的薪水還高些,反正包在我身上好了。」秦承煜又笑一笑,賀蘭道:「你為什麼要笑?」秦承煜道:「我聽你說話總是情不自禁想笑。」賀蘭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瞧著他道:「大概你覺得我說的話都很沒有道理吧。」秦承煜心中一動,怕她誤解了,忙解釋道:「我決沒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賀蘭看他這樣急,撲哧一笑,「我說著玩的,你倒和一個人一樣,總是喜歡把我的玩笑話當真。」她見水果盤子裡擺放著幾顆梨,便先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手,靜靜地坐在那裡給他削梨。 他看著那果皮從她潔白的手指間一圈圈地落下來,那正是秋日的一個下午,窗外是一棵高大的紅楓,她逆著金色的光線,這樣花容月貌地坐在他的身旁,為他削一隻梨,他總覺得像是夢一樣,然而他只盼著,這夢越長久越好。 她因為很聚精會神地削梨,竟是完整地把一顆梨的梨皮都削下來,中間沒有斷掉,削好了又拎著蒂子,向他顯擺著潔白的梨果,有點小得意,道:「看我厲害吧?」他笑著點頭,卻道:「我不吃梨。」 她怔了一怔,道:「我都削好了,你又不吃了?」 秦承煜道:「要麼就全給我吃,你不要吃了。」賀蘭笑道:「你這不僅僅是不勞而獲,竟還是要全盤拿走呢,我一路趕過來,口都渴死了。」恰巧那病室的門就開了,是根伯端了才泡好的茶進來,秦承煜便從賀蘭的手裡拿過那一顆梨,笑道:「你若是口渴,那邊有茶水給你喝。」 賀蘭只好到桌邊去喝茶,根伯又退了出去,賀蘭道:「秦大哥,我姨媽讓我好好謝謝你呢,等你傷好了,她邀請你到家裡吃飯。」她那一聲「秦大哥」本就是極自然的一聲,卻讓秦承煜一怔,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在這樣平常的時光裡,從秦先生到秦大哥,可見他竟是可以在她的心裡有一些地位的了,他只覺得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歡暢,竟呆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賀蘭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便看了他一眼,那眼睛裡充滿了疑惑,他方才回過神來,忙笑道:「好,那我一定去。」賀蘭坐在桌邊,一手托著腮,那桌上放著他的一些書,她隨便地翻了幾頁,見都是一些建築類的資料書本,便道:「總是看這些書多沒意思。」 秦承煜笑道:「我手裡也沒什麼有意思的書。」 賀蘭道:「我家裡倒有很多外國小說呢,都是我姨媽給我買來的,明天我給你拿幾本過來。」秦承煜便微微一笑,道:「那簡直再好不過了。」他面容清俊,溫潤如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透出的,都是極溫暖的味道。 賀蘭因為閑著無聊,又不好意思來了就走,便隨意地翻了翻秦承煜平常看的資料,看到那書頁旁邊又有他作的筆記,由衷地讚歎道:「你寫的鋼筆字真好看,比我們先生寫的還要好呢。」 秦承煜從病床上起來,走到桌邊,看她無聊地拿著自己的鋼筆在本子上胡亂地寫了些字,便笑一笑,將鋼筆拿過來,在本子上掀開新的一頁,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寫上了「賀」,他的手指修長,所以連握筆的手勢都是很賞心悅目的,寫完又朝著賀蘭笑道:「你寫幾個字出來我看看。」 賀蘭笑道:「我寫了你可不要笑話我。」 她握著毛筆,隨手寫了一個字「高」字,秦承煜看了看,笑道:「你寫起字來倒喜歡耍些花頭,明明可以一撇到底的,幹什麼非要停筆的時候還要向上勾一下?」 賀蘭略偏著頭,用手中握的鋼筆輕輕地點了點凝雪般的臉腮,專注地看著那幾個字,莞爾一笑道:「我習慣這樣了。」 秦承煜便道:「畫蛇添足,反為不美。」他又寫了幾個字,賀蘭照著寫,寫到最後卻總是控制不住地要往上勾一下,簡直是積習難改,秦承煜看著她寫到最後,情不自禁地伸過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背,用了些力氣,迫使她的筆鋒一頓,賀蘭的手卻忽地一劃,那鋼筆在白紙上留下好長一條痕跡。 她把鋼筆放下,站起身來朝著秦承煜笑道:「秦大哥,我不寫了,我這樣笨手笨腳的,你別笑話我。」 秦承煜的心怦怦直跳,賀蘭卻依然從容大方地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明天帶幾本小說給你。」秦承煜看她這樣化解了尷尬,便點點頭,又道:「我送你出去,正好也出去透透新鮮空氣。」 賀蘭笑道:「那也行。」二人一起出了病室,一路上就有幾個女看護走過來,向秦承煜笑著,點頭道:「秦先生。」然而都是裝作若無其事卻又很犀利地瞥一眼賀蘭,看得賀蘭很不舒服。 待走出了醫院,站在人來人往的臺階上,那臺階旁邊有一棵很高大的梧桐樹,正值深秋,落了一地的黃葉,正有一名老工人弓著腰掃葉子,很快掃乾淨了一大片。賀蘭忍著笑看著自己的鞋尖,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看來你在這個醫院住了幾天,倒是極受歡迎的。」 秦承煜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慌道:「你別誤會。」賀蘭終於撲哧一笑,朝著醫院裡面指了指,道:「我可沒誤會,不過裡面誤會的人可多了去了。」秦承煜忙道:「她們誤會倒也沒什麼。」賀蘭卻已經下了臺階,朝承煜擺擺手,轉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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