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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你騙我,原來你費盡了心力,想盡了辦法,只不過是為了騙我,我卻真的信了你……我信了你……兩心何論生死……好一句兩心何論生死……」

  他心口震痛,攤開手心,那碎掉的花瓣從他的指縫間落下來,好似化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就好像他抓不住她,怎麼努力都抓不住她,她的心也已經化成了灰,她說她恨他,原來是這樣的恨,這樣的決絕!

  那花瓶的一側,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的目光微微地動了動,拿起那盒子,打開,果然看到那一對明珠墜子擺在裡面,依然是瑩潤奪目,璀璨耀眼,宛如晶瑩的淚滴,她還了他這對明珠,好一場還君明珠,到頭來他還是一場空,卻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般的美夢。

  那個傍晚的雨下得特別大。

  郭紹倫看著蕭北辰從樓上走下來,他慌忙跟上去,一旁的七姨和四姑娘也迎上來,蕭北辰的目光卻好似是空的,誰也看不到,他只朝著那大廳外走去,秋雨刺骨,郭紹倫忙拿著軍氅和雨衣走過來,卻被他一揮手制止了,七姨心疼得眼淚一行行,一迭聲地直叫著他,「老三,老三……」

  蕭北辰默默地走到雨中,一步步地走到那花園子裡,大雨澆透了他,緊緊攥住的右手兀自往下流著混著血的紅色雨水,花園裡風雨蕭瑟,他只慢慢地站住,筆直地站立在大雨中,在他的面前,那一顆小小的桃苗在冰冷的雨水中搖晃著。

  他的眼前浮現她唇角含笑的樣子,那樣的美,她對他說,這桃苗兩年開花,三年結果,就先等等看吧,他現在才明白,她只不過是為了騙他,為了消除他的防備之心,他真的上當,要說和她一起等一輩子,說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什麼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他早該知道,以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怎麼可能輕易忍得下那一種委屈,是他妄想了,他小看了她,在她的面前,他只不過是個意亂情迷的傻子。

  大雨淒清刺骨。

  蕭北辰站在雨中,低下頭去,慢慢地張開右手,那一對明珠墜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被混著他的血的雨水浸泡著,晶晶亮亮的淚珠一般,他只是看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有著悲傷的絕望,唇角,卻慢慢地浮出一抹無力的苦澀笑容。

  南北千里相隔,兩心何論生死,琴瑟空鳴自成恨,此情此境實難為。

  如今只是夢一場。

  風雨淒清,刺骨透心,庭院深鎖,寂寞梧桐,卻是聚散苦匆匆,還君明珠,此恨無窮,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

  §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

  正值初夏,大帥府的紫藤花架子上的紫藤花一串串地垂下來,七姨和幾位官太太打了一上午的牌,這會兒終於閑下來,蕭安便安排下人送了點心上去,特意準備了一碗牛奶,給了大丫頭小鐲,小鐲端了牛奶還沒走進客廳,七姨的笑聲就傳出來,「我的乖寶,來,再給外婆笑一個。」

  客廳的一側,擺放著一整排的寶藍色西式沙發,一個七八個月大的男孩子只在那沙發上爬著,七姨嘬著嘴逗他,笑聲不絕,小鐲便端了碗牛奶過來,坐在一旁的蕭書儀接了牛奶,七姨回頭笑道:「讓我來喂,我知道你這柯家少奶奶,就算是做了母親,手腳也是不穩的。」

  蕭書儀穿了黃朵雲旗袍,盤著頭髮,眉眼間儼然是少婦的風韻,笑道:「我這都嫁到柯家兩年多了,原來七姨還記得我當姑娘時那點事兒呢。」

  七姨笑著,拿了銀勺喂那小孩子喝牛奶,嘴裡還喃喃地念叨著,「來,思行張嘴,外婆喂你喝牛奶。」

  蕭書儀笑道:「說起來思行這名字還是三哥起的呢,說什麼三思而後行,也是和七姨存著一樣的心,在那敲打我呢。」

  七姨從旗袍的襟間取下帕子,給那孩子擦擦嘴上的奶汁,笑道:「你三哥昨晚上回來住了,今兒晚上也在這邊吃,你也等著吃了晚飯再回去。」

  蕭書儀笑道:「好啊,那我可點名要吃那一道八寶鴨子,不如把你們的好廚子給了我,我帶回家去,可就天天能吃上這地地道道的八寶鴨子了。」

  七姨道:「這真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成了人家的人了,原來還算計著我們的廚子呢。」

  蕭書儀笑嘻嘻地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七姨一笑,「呦,還會文縐縐的了,四姑娘當了柯少奶奶之後還真是長進不小,你忘了你當年那個女大丈夫社了。」

  蕭書儀面色一紅,急著反駁道:「後來杭景不是給改成……」那一句話未完,蕭書儀卻頓住,連著七姨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兩人卻都悶了聲,看著那孩子在沙發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說些個什麼,半晌,蕭書儀才道:「算起來,林妹妹也走了兩年多了。」

  七姨卻道:「快別說這話了,讓你三哥聽著,又不知道該怎麼難受了。」她輕拍著那孩子,只歎了口氣,七八個月的小男嬰剛吃完了牛奶,這會兒心滿意足,抓著七姨的手指不住地搖晃著。

  忽而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小鐲道:「三少爺下來了。」

  蕭書儀便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蕭北辰從樓上走下來,七姨看著蕭北辰卻是穿得整齊,像是要出去的樣子,便問道:「你這是要回花汀州?」蕭北辰道:「晚上許子俊在鴻興酒樓請客,不去不行。」他看到了蕭書儀,便笑道:「怎麼今兒跑來了?兩口子吵架了?」蕭書儀抿唇一笑,道:「有三哥你在,我看他敢!」

  蕭北辰看那孩子在沙發上咿咿呀呀地招手,便上去捏了捏那孩子的小手,逗了幾下,把那小孩逗得咯咯直笑,他才轉頭對七姨笑道:「聽說沈晏清大哥到了北新都兩個月了,我都不知道。」

  七姨一聽,忙道:「那你該去看看,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大哥兩個字,可不能白叫。」蕭北辰笑道:「我已經讓郭紹倫去準備了,明兒晚上就去。」蕭書儀便問道:「可是那個一年前救了穎軍第四旅還有三哥的沈晏清?」

  七姨道:「沒錯,那時候可真是險,誰能想到那個混帳江團長會叛變,當時你三哥帶著一個旅的兵力被南面中央軍堵到了項坪口,幸虧沈晏清從中斡旋,最後與中央政府達成協議,促成了南北聯合,要不是沈晏清,你三哥那次就……那個沈晏清是個什麼職位來著?美國特裡先生的秘書。」

  蕭北辰笑道:「沈大哥早就不幹了,如今卸甲歸田,整日裡逍遙自在呢。」

  正說著,蕭安便上來說車已經準備好了,蕭北辰點了下頭,便走了出去,才走了沒幾步,看到遊廊的兩側竟是擺著一整排的茉莉花,酒盅形的純白花瓣,散發著幽幽的香氣,他怔了片刻,卻站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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