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95)_孤缽

九五

　　上官凜好些日子沒有主動去給太妃請安，聽得那邊來請，倒也覺得于情於理該去瞧瞧。他走出門來，只見董清秋倚靠著盤龍石柱睡著了。

　　上官凜看了一眼外邊的宮女太監，都像是石柱一樣呆呆地立在門口，見著自己出來，都躬身行禮，行止機械。只有這董清秋，把楚國堂堂的章華宮當成了後花園，居然就這樣輕易地睡著了，還是用這樣一種隨意的姿勢。

　　上官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從這點看，董清秋倒是有幾分軒轅季徒弟的氣質。竹閑見上官凜盯著董清秋半天，正要上前把董清秋叫醒，上官凜則制止了他，吩咐道：「不要讓他出章華宮，也不許旁人進來。」

　　竹閑點點頭，儘管不明白上官凜此舉是因為什麼，卻也只得吩咐侍衛們嚴加把守。

　　上官凜走了兩步，一回頭看見董清秋緊緊抱著雙臂，心中一動，對竹閑說道：「給他拿件衣裳披著吧。」

　　「啊？是。」竹閑應著，上官凜已經走了。他抹了一把汗，皇上幾時學會關心人了。

　　第六十四章歡喜合佛

　　董清秋瞧著稀奇，只見許多太監魚貫而入，每兩個太監扛著一口大紅木箱子，箱子上邊都覆著紅布，落了鎖，如此共有二十多口大箱子,直奔章華宮內而去。

　　飛廉宮的太監引著上官凜出了章華宮，卻往後一拐，直奔章華宮後邊去。上官凜覺得奇怪，停了下來，「太妃究竟在哪兒？」

　　那太監恭謹回道：「太妃娘娘在丹春宮等著皇上。」

　　丹春宮？上官凜儘管不明白太妃為什麼會在那兒等著自己，卻也明白她是為了什麼事。還能什麼事？

　　上官凜心裡歎了一口氣。

　　丹春宮就在章華宮的正後方，乃是皇帝大婚時候的宮殿。大婚之後，皇后也會在丹春宮住上三個月，然後再另行挑選寢宮。太妃選在這個地方見上官凜，自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因為上官凜沒有立後，所以儘管丹春宮離章華宮很近，那兒卻一直閒置。

　　他拐了個彎，跨入丹春宮正殿，卻沒有瞧見太妃的身影。他心裡揣著狐疑，隨著那太監往丹春宮後邊的偏殿走去，越走心裡越是覺得不對勁。

　　果然，當看到太妃跟前站著的一個老太監時，上官凜頓時皺起眉頭，掃視了一眼太妃，不情願地說：「太妃喚我來，何事？」

　　太妃只是笑笑，沖著上官凜招手，示意他過去。

　　「皇上，哀家叫你來是有樁事。」太妃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身後邊的樓閣，像是沒看見上官凜不喜的表情一般，「這鴿子樓從前只對皇子開啟的，哀家聽說鴿子樓裡的物事已經許多年沒有動過，每隔十年照例是該清理一遍的。哪些該留，哪些該丟棄，就等著皇上發話呢。」

　　上官凜被太妃這番話給激起了雞皮疙瘩。他看了一眼那猥瑣的老太監，皺眉道：「為何要朕發話？」

　　太妃淡淡一笑，「這宮裡只有皇上一個男子，難道還要我這等老婆子去挑選不成？」見上官凜臉色一白，太妃得寸進尺道，「更何況，祖宗留下的制度原本就是如此。這鴿子房是本朝設立專門用來教導成年皇子天地之道的專殿，殿內所收集的物品字畫等都是由皇上定奪的。如今皇上已經登基數載，這鴿子房中該去留何物，自然得由皇上說了算。」

　　太妃不慌不忙地說著，終於被她找到一個好的藉口讓上官凜進這個鴿子房重新受教。這鴿子房說白了就是給皇子們開展性教育啟蒙課、生理常識課的秘密地點。皇子年滿十四歲之後，就安排進入此殿由掌殿太監傳授該方面的理論知識，然後再安排司帳司寢，方便皇子或者年幼皇帝進行實踐。可是太妃剛才問過了鴿子房的掌殿太監，太監也拿出了當年記錄在案的資料，上官凜當初作為皇子進入鴿子房，並沒有像其他皇子一樣十分「好學」地細心聽太監講課，而是對此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甚至是十分厭惡。

　　當年的檔案十分簡單，只是記錄上官凜拂袖而去，先帝對於上官凜的此舉含笑不語。當然，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上官凜此舉有討好先帝的嫌疑，可是太妃卻認為就是上官凜當年的拂袖離去，導致他對男女之間的事並沒有很好的理解，錯誤地認為男女之事是見不得人的，最終誤入歧途。

　　傳宗接代和三宮六院的嬪禦制度，在皇家看來絕非什麼丟臉的事。香火旺盛和妻妾成群，是皇帝至高無上以及皇家興盛的一個重要指標，所以才會設立鴿子房這樣的專殿教導剛剛成年的皇子性知識，以免他們接觸女性尤其是未來皇后、皇子妃的時候不能輕鬆應對。

　　那鴿子房裡收藏的都是精品，有些還是先帝請專門的畫師工匠製作的。當然，具體是什麼東西太妃不得而知，她所知道的就是上官凜實在該重新受一下教育，只有這樣，才能夠把他對男性有感覺卻對女人無動於衷的錯誤行為給糾正過來。

　　於是太妃把當初教導的老太監喚至跟前一陣叮囑，務必要讓上官凜明白陰陽之道，明白陰陽和諧才是自然之理。

　　「朕看沒這個必要。」上官凜渾身不自在，他記憶力甚好，儘管時隔十幾年，卻還是一眼就把那該死的老太監給認出來了。

　　當初，幾個皇子被領到這鴿子房裡，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像黃鼠狼見著雞一樣放著綠光，只見殿內都是一些十分不雅的圖案，還有無數種姿勢的「歡喜佛」。所謂的歡喜佛，其實也是男女合抱的雕像，那太監一進殿，便讓諸位皇子膜拜正中央的一尊大歡喜佛，然後再引著皇子們仔細觀摩這些歡喜佛，從而知道男女之事。

　　上官凜看到此只覺得厭惡都來不及，哪裡還能像其他皇子一樣笑吟吟地去學習？他從來就認為女人是禍水，古今多少例子都是美女惑國的？那古時的妲己、褒姒，近代的楊玉環之流，哪一個不是把整個朝代都顛覆了？就連他一直崇拜的軒轅季也是因為一個女人連鬥志都沒有了。

　　再看其他皇兄皇弟看到歡喜佛而興奮的樣子，這種污穢不堪東西還算不得是迷失人心的魔物麼？所以當初他一進去就忍不住拂袖出來，並不單單是為了討好先帝，事實上，他自己也厭惡得不行，恨不能離得越遠越好。

　　「在朕看來，這地方就該一把火燒了才是，免得誤了皇家子弟！」上官凜看了那間閣樓一眼。只因整個皇宮裡就只有他一個成年男子，也只有他有資格看，或者讓別人看，所以此樓閣這些年一直塵封著，修葺皇宮的時候，也被他自動忽略掉，現在不免有些破敗的跡象了。

　　太妃和掌殿太監都是面色一變。太妃面子上雖然保持著和藹的面容，卻也趕緊把先帝祖宗拿出來壓道：「皇上盡是說胡話，這是上官家的祖宗定下來的制度，豈能說燒就燒的？！」

　　「哦，那就留著吧。不過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太妃也用不著讓朕進去看了！朕還有別的事，晚些時候再到飛廉宮給太妃請安。」上官凜冷冷地說著，也不給太妃說話的機會，扭頭就走了。

　　讓他留在這裡看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簡直比死還難受！

　　他對太妃向來恭謹，只是在無法忍受的時候才會把自己的強勢表露出來，好讓太妃知難而退。

　　前幾次上官凜都是在表露出自己的不耐煩之下，讓太妃自動罷手。不過這一次不同，上官凜似乎是低估了女人跟男人鬥的興致和毅力，尤其是像太妃這樣有時候可以淩駕在他之上的老女人，那是有絕對的時間和耐性陪同上官凜玩的。

　　上官凜回了章華宮，只覺得沾了一身的晦氣，心情很是不好，一進門，就瞥見董清秋拿著一件白蟒長袍，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皇上這麼快就回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