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87)_孤缽

八七

　　董清秋看著好笑，於是建議道：「你既然這麼擔心你奶奶，為什麼不趁現在回去看看？放心啦，我不會告訴皇上的。」

　　馮廣斜睨了董清秋一眼。相信他才怪！要不是他告訴上官凜，自己看到了後湖那不該看的一幕，上官凜會這麼折磨自己？給自己找這樣的好差事？

　　馮廣拼命地搖頭，「我還是得守著董大人。奶奶會沒事的。」

　　董清秋聽了馮廣的話，心裡不禁有些黯然，也不知道永南王夫婦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永南王久經沙場，倒也還好，可是王妃身子一向不大好的，在監牢那種地方，加上心情又不好，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一想到此，董清秋的心情就跌到了穀底，在旁邊也沒多想，就側著身子躺下了，瞪著兩隻圓圓的眼睛看向馮廣，「你是不是覺得這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是你奶奶？」

　　「那是自然。」馮廣理所當然地笑，「我小的時候沒飯吃，我奶奶就餓著肚子去挖野菜，挖紅薯，把家裡一點兒米留給我吃。後來我奶奶就是因為長期吃那些東西，身子越發不好的。」說到這兒，馮廣忍不住一陣心酸。

　　董清秋幽幽歎了一口氣，「是啊，只有父母才是真心待你的，哪怕你並非他們的孩子。」

　　「啊？什麼？」馮廣沒明白董清秋這一句慨歎是從何而來，卻見董清秋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在他的身上打轉轉，把他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驚坐起。馮廣心裡擔憂起來，莫不是董大人對自己又有感覺了？

　　董清秋雙眼犯直，見馮廣在那裡自顧自地憂心，想笑卻又沒有心情，靈機一動，道：「啊，不如這樣吧，把你奶奶接到我府裡住著，這樣你又能照顧你奶奶，又不用怕離開我會讓歹人得了空子，對不對？」董清秋心想，你奶奶來了這兒，你難道還能時時刻刻守著我不成？我可沒空每天陪著你耗在這兒。邊關的事刻不容緩呢。更何況，我現在對你好些，你也聽話些吧，以後有什麼事，或許能幫我擋擋。

　　董清秋的這個建議倒是讓馮廣心中一動，真要是能這樣，倒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真的可以嗎？」

　　「當然！」董清秋拼命地點頭。

　　「可是皇上那……」馮廣對於最近越來越喜怒無常的上官凜實在是有些怕了，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放心吧，好歹你也是皇上跟前最信賴的御前侍衛，就離開這一會兒，沒事的。」董清秋鼓勵著。

　　可是馮廣卻一言不發。最信賴的侍衛又如何？皇上若是金口一開，要他的性命也不過是眨眼的事。

　　董清秋看馮廣的模樣，倒也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董清秋不禁歎了一口氣，想到當初上官凜斬殺文昌侯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要把親妹妹嫁給孤竹國王那個糟老頭也是毫不猶豫，簡直就是一個冷血到極點的動物。

　　董清秋想到上官凜，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要不是上官凜認為她是軒轅季的弟子而不敢加害，只怕現在她都已經在他的設計下成為亡魂了。董清秋不自禁地把對馮廣的不滿轉嫁到上官凜的身上，「你和上官凜還真是兩個極端呢，怎麼上官凜就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好歹你也跟了他這麼久，對他忠心耿耿，怎麼對你還這麼冷血！」

　　馮廣神色黯淡，聽得董清秋數落上官凜，而且直呼上官凜的名諱，讓他好不尷尬和擔憂。他心想，董大人你和皇上曖昧，兩人互相說對方的不是倒不奇怪，可別拉上我啊！

　　「這個，這個也不能怪皇上，他的環境和我的相差太遠，不能這樣比。」馮廣趕緊替上官凜辯護著。

　　董清秋不以為然道：「有什麼相差太遠？他是人，你就不是了？就算皇家的競爭比尋常人家激烈，也沒見過他這樣冷血的！對自己的妹妹和母親一點兒親情都沒有！更別說對旁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馮廣雙手交叉，一個勁兒地搖，替上官凜辯護道，「皇上並不是生來就這樣的，連太后對他都不好，更別說其他的人。皇上小的時候就受過太多的白眼，要不是皇上意志堅韌，只怕都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更不要說能被先皇重視，最後登基為帝。」

　　董清秋沒想到上官凜還有這八卦，不禁奇道：「他是太后的親兒子，太后為什麼對他不好？」雖然她也知道上官凜一開始並不討先帝喜歡，是在文昌侯的努力之下才能夠登基為帝，卻不知道這中間還有不少內幕。

　　馮廣對於八卦倒是知道不少，「皇上是寤生，太后在皇上出生的時候就對皇上十分厭惡，而且太后已經有了一個小皇子，對皇上就更加不喜歡了。當時太后還只是一個妃子，皇上不討太后喜歡，先皇就更加不重視，據說先皇壓根兒就不記得皇上的名字，過年過節的時候常常會漏了皇上。即使是一般的王孫公子，也能明目張膽地欺負皇上。」

　　董清秋沒想到眼前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上官凜原來也有被人欺負的時候，不由歎道：「可恨之人看來也確實是有可憐之處呢。唉，這也難怪，他從小就看慣了那些人的嘴臉，知道世態炎涼，心裡自然不會把他們當家人。」董清秋居然在心底對上官凜產生了一種認同的感覺。

　　她現在生活的環境難道不是如此麼？爾虞我詐，互相欺騙，又哪裡有人是真心待她的？只不過這個道理是她長大了才懂得的，但上官凜自幼就知道了，自然比別人更顯得冷酷。從某種程度上說，馮廣的確比上官凜要幸福得多。

　　「是啊。皇上費了許多力氣，才讓自己得到認可，之後卻又不知受到多少皇子的毒害，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說起來，要不是太后先前喜愛的皇子被別人毒殺了，只怕太后一輩子也不會把賭壓在皇上身上。」馮廣看似隨意地說著，但董清秋聽起來卻有些不寒而慄，太后的那個皇子，上官凜的親哥哥，究竟是被誰毒殺，恐怕只有上官凜心裡清楚吧。

　　董清秋對上官凜是又同情又害怕。從小在權欲中傾軋的人，不肯相信任何人，更不會可憐任何人，無論是他的母親、妹妹，還是女人，他都做得滴水不漏，更不會付出任何的感情，為的就是保護自己。寧可負天下人，也絕不能讓天下人負他，他活得是真辛苦，但他周圍的人卻一樣活得小心。

　　第六十章芙蓉帳寒

　　江妃柔軟又嬌嫩的身軀竟然讓他聯想到董清秋那弱不禁風的模樣，昨夜和董清秋爭鬥時的情形頓時浮現在面前，他甚至還想到了在飛廉宮內差點兒和董清秋親吻的情景。

　　此時的江妃寢宮有些熱鬧非凡，自從白天上官凜對江妃說晚上要在她那裡用膳，就已經把江妃給忙乎得團團轉了。

　　又是命人去禦膳房備膳，又是讓人把寢宮內外統統打掃一遍，而江妃則是在眾多宮女的簇擁下，精心地挑選著首飾衣物，要精心打扮一番，迎接上官凜的到來，所以此時的江妃可沒空去想辦法暗殺董清秋。

　　等到外邊的天暗了，這邊才準備好。

　　今晚的江妃穿了一件緗色杭綢褂子，那件衣裳是江妃剛剛入宮的時候，上官凜恩賜的。每當穿著這件衣裳的時候，必然是江妃認為心情大好，也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只是自從入宮之後，這件衣裳統共沒穿過幾次，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江妃的腰上系了一條翡翠裙，這一身下來，頓時把江妃原本的老氣給去了七分。江妃十分滿意今日的裝束，一個人守在桌旁，不時地向外張望，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忍不住站起身來。

　　江妃等得久了，心裡不免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上官凜那句話是不是敷衍她，他今晚是不是真的過來。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就聽見外邊一聲高喊，「皇上駕到！」把江妃的魂都給去了一半。

　　江妃慌不迭地跑出來，十分隆重地跪倒在門邊恭迎上官凜，把上官凜嚇了一跳，示意江妃站起身來。江妃嫵媚一笑，輕啟紅唇，「皇上，您來啦。」一句話務必展露自己的風嬌水媚。

　　上官凜「唔」了一聲，眼瞧著江妃笑靨如花，卻沒有半分的動心，只是覺得發毛。但上官凜還是忍著心裡的厭惡，對江妃說道：「嗯，你今日這身不錯。」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