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68)_孤缽

六八

　　上官凜問羅大人：「護城河那邊是什麼情形？」

　　「楚國的四大文社均已經到齊，那些領袖文人一出場，立即就引來了許多人的關注，到現在，他們依舊在吟詩，只怕不到半夜是不會散去的。」

　　「好！」上官凜十分滿意，話鋒一轉，對旁邊的執筆太監說道：「宣旨，江妃秋蘭自入宮之後，多犯過失，無善待之心，無悔過之意，特命其于寢宮內反省三月。」

　　那太監一愣，卻也只有寫著。上官凜要廢黜皇妃必然要經過太妃的同意，但讓妻子反省這樣的命令，肯定是想下便下的。

　　「馮廣！你找一隊侍衛把守住江妃寢宮的各處，不許人進來，也不許人出去。每日將日常供需給她們，但不得有任何言語的交流，明白否？」上官凜未等太監寫完，就下著命令。

　　「羅大人！你派遣幾個信得過的人暗暗守在太妃的寢宮，不要讓太妃察覺，但是也不准任何人在今夜靠近寢宮，更不得讓飛廉宮內的人出來。」上官凜再度下著命令。

　　羅大人和馮廣都恭敬地領命，轉身出去佈置。

　　董清秋看得一頭霧水。上官凜難道是為了怕她們來騷擾，所以費這麼多心思？怎麼都感覺不像啊。

　　上官凜端起酒杯朝明月松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著，「明相怎麼了？好像有些不對勁兒呵？」

　　董清秋這才注意到明月松的臉色有些難看。

　　明月松忽然意識到，今天晚上上官凜並非只是要麻痹文昌侯那麼簡單，恐怕，他是想要一鍋端！是了！他派人看守住太妃和江妃的寢宮，就是怕她們二人向文昌侯透露什麼，惹了文昌侯的懷疑。

　　果然，一個穿著黑衣的御前侍衛過來回報，「文昌侯府內，已陸續有一些大臣前往。卑職偷聽了一會兒，大約是在說著護城河外有一群士子感激文昌侯果斷處決原來的京兆尹。」

　　「哦？」上官凜的臉上是自信的神色，「那文昌侯是什麼反應？」

　　「文昌侯的語氣十分得意，眾大臣正恭賀文昌侯深得百姓愛戴云云。」那侍衛說著，雙手奉上一份名單，「這是今晚出現在文昌侯府內的大臣名單。卑職先行回來，後續名單，稍後才能送上。」

　　「辦得好。」上官凜接過名單，卻看也不看，「他們還在文昌侯府內吧？」

　　「尚在。」

　　「羅大人！」上官凜看向羽林左將軍，「該是羅大人上場的時候了！」

　　「願為皇上赴湯蹈火！」羅大人以為上官凜要他去把那群阿諛奉承的大臣們給捉回來，卻聽上官凜說道：「剛才董清秋董大人遞給朕一份奏摺，說文昌侯對楚國鞠躬盡瘁，希望朕能夠給文昌侯加官進爵。你不妨去透露給文昌侯，就說董大人留在宮裡，一心想為侯爺再進一級。」

　　「羅大人能理解朕的意思吧？」上官凜拍了拍羅大人的肩膀，「羅大人雖然已經是朕的人，但還是文昌侯的心腹。這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作為文昌侯的心腹是否應該第一個跑去彙報邀功呢？」

　　此言一出，饒是懵懂的董清秋也明白了上官凜的意圖！好周密的計畫啊！上官凜讓她寫奏摺，讓明月松派士子前往護城河祝禱，無非是想麻痹文昌侯。京城裡有這樣大的動靜，那群文昌侯的走狗定然會前往恭喜。這樣一來，上官凜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知道那班走狗的名單。

　　不過，這不是他今夜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出擊！

　　「皇上真是好計謀啊！」明月松待羅大人一走，便忍不住出聲道，「羅大人此去，只消在眾大臣面前說董兄上奏摺懇請皇上給文昌侯加官進爵，他們必定會附和，說不定今天夜裡就會再度聯名上奏，為侯爺討封公爵，甚至還會派人到護城河那裡去攛掇著百姓歌頌文昌侯。皇上只需要擺出一副不能違背眾人意願的樣子，對文昌侯宣旨，讓他進宮商議加封之事。文昌侯一時大意，定然願意單獨覲見皇上，卻不知宮裡的守衛已有一半屬於皇上了，而他更加不會想到皇上會趁給他加封的大好時機，埋下伏兵，突然發難！」

　　董清秋倒抽了一口涼氣。明月松所說的計畫實在是太完美了，趁人不備，縛而殺之。即使是文昌侯這只老狐狸，也絕對想不到上官凜的真實目的。

　　「知我者，明相也！」上官凜對明月松窺破自己的心思一點兒也不好奇，「那麼，明相可認為今夜這場好戲，還有點兒意思嗎？」

　　明月松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直到此刻，明月松才意識到，上官凜說要在公主大婚之夜搏殺文昌侯不過是一個幌子，是用來迷惑他的幌子！他還真的傻得以為皇上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公主出閣之日，可是還沒有等他開始顛覆的佈置，上官凜就已經暗度陳倉，趁他不注意就開始了奪權計畫。

　　而他，竟然就這樣被上官凜禁錮於皇宮之內。想要在上官凜這只狐狸的眼皮底下搞怪，恐怕比登天還難吧？

　　明月松恨得牙齒咯咯響。在上官凜的心裡，根本就計畫的是在近日之內行動。上官凜在宮中收服了羽林軍，宮外將京兆尹處決，兵力在握，何必要等到公主出閣呢？只不過，上官凜一早就懷疑他有所圖謀，於是為了迷惑他，先把日期拖後，後又借機把他和董清秋兩人禁錮于章華宮。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官凜早已算計好了的，而他和董清秋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無一例外地正合上官凜的心意。

　　能夠把事情算計得絲毫不差，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可怕了些？

　　「明相的臉色不大好？莫不是夜間不歇息，有些疲倦？」上官凜明知故問。

　　明月松收拾著自己的心思。過了今夜，上官凜就要樹立君威，大權在握了吧！他佈置如此縝密，連自己和董清秋都顧忌到了，再想要使花樣，只會弄巧成拙。

　　「無妨，月松只不過是為皇上高興而已，有些興奮過頭了。」明月松話裡有話，「皇上佈局精巧，出人意料，讓月松佩服得緊。皇上的大業，一定能成！」明月松咬緊牙關，看來以後想要從內部腐朽楚國，只會更難。他要玩的遊戲，越來越刺激了。

　　「是嗎？難得朕也能得到明相的認可。」上官凜饒有深意地看了明月松一眼，這才注意到董清秋自太妃走後，就一直沒有說話，「怎麼？董卿一言不發，莫不是跟明相一樣，也替朕興奮過頭了？」

　　上官凜的話裡帶著刺，怎麼聽怎麼都像是直戳董清秋和明月松二人有著什麼關聯。董清秋回過神來，看著上官凜有些犀利的目光，只覺得那眼光帶著股寒意，讓人無法親近，「皇上運籌帷幄之中，就足以決勝千里之外，清秋為能遇上這樣的君主高興而已。」

　　上官凜淡淡一笑，不再追問，只是對明月松道：「明相可以考慮一下檄文該怎樣寫了。」說罷，就拉著兩人繼續喝酒，「你們猜誰會過來替文昌侯請命呢？」

　　整個夜裡，上官凜就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杯子裡的酒一口一口地灌進腸胃。他已經有些紅暈的臉，不知是因為酒勁兒上來，還是因為內心的興奮，只覺得在火光下，此時的上官凜分外的精神奕奕。

　　不出所料，羅大人回來覆命不久，就有人連夜上摺子呈述護城河外的情形，以士子頌揚文昌侯為契機，展開了對文昌侯長篇累牘的吹擂。上官凜有意讓戲做足，只是收下奏摺，並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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