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5)_孤缽

五

　　宛思秋不再客氣，夾了一筷魚肉就送入口中，「嗯，不錯，不錯！魚皮肥糯滋潤，肉質軟嫩香酥，這上面勾芡的醬，醬味鮮鹹之中有甜。地道，地道！」宛思秋心情暢快，不由又夾了一筷。

　　鄉紳們不覺心情大快，由衷贊道：「公子不愧是天下第一，連楚國的魚都這麼瞭解。也不枉我們不遠千里地從楚國趕到此地了。」

　　宅子的主人見宛思秋興趣在魚，頓時有被比下去的挫敗感，他力圖挽回面子，「公子馬上就要去楚國上任了，到時候天天都得吃楚菜，不如先多嘗兩口咱們孤竹國的佳餚，以後想吃恐怕也不容易……」

　　宛思秋正吃得高興，一邊點頭敷衍，一邊夾了別的菜送入口中，吃了半晌，才驀地想起剛才眾鄉紳說的話。她停止咀嚼，打量了眾人一番，驚詫道：「你們……不是這個鎮上的？」

　　那些鄉紳相視一笑，對宛思秋尷尬地笑道：「是，我等是專程從楚國到此地來恭迎公子上任的。」

　　宛思秋沒吱聲，望了鄰桌的索玉一眼，暗自埋怨著自己只顧著高興，其實應該問問這個董清秋的貼身書童，董清秋去楚國是做什麼的。她還單純地以為天下第一公子就是四處遊歷，到處騙吃騙喝呢。她剛才還一度萌生要繼續偽裝董清秋的念頭，可是看情形，這個董清秋似乎是要去楚國當官的？

　　宛思秋擦了擦嘴，打著哈哈道：「清秋何德何能，勞煩各位千里迢迢到此地來迎接在下。清秋到了楚國，自當去拜訪各位才是。」

　　明知道宛思秋說得是客氣話，這幫土豪劣紳卻也是心情大快，一個個站起身向他作揖，又各自送上自己的禮物，一邊對宛思秋諂媚地笑道：「公子一到了楚境，皇上早已遣了欽差大人恭候公子，我等又哪裡有機會見到公子一面？所以才斗膽到孤竹國來恭迎。」

　　「是啊，公子，為了見公子一面，我們在此鎮都住了半個月了。不過，總算是沒白費工夫，呵呵。」

　　宛思秋見眾人送的禮物都已經在面前堆成了小山，笑得都要哭了，好半天才把聽到的話給回味過來。為了迎接董清秋，楚國的皇帝竟然還派了所謂的欽差大臣在邊境等候？這個董清秋有什麼能耐，能夠受到這樣的待遇！

　　宛思秋心念一轉，明白過來。董清秋的師父軒轅季曾為楚國開國皇帝的軍師，替楚國開闢了大片疆域，開國皇帝曾打算封軒轅季為王，與其共用富貴，可是軒轅季替楚國打下江山之後，就放下一切，遊歷名山名川去了。聽說現在的楚國皇帝，雖只登基三年，卻勵精圖治，大有楚國開國皇帝的風範，估計是想有一番作為的。現在軒轅季早已不問世事，又不見了蹤跡，反倒是冒出來一個自稱是軒轅季徒弟的天下第一公子。楚皇求賢若渴，雖不知第一公子到底怎樣，但料來軒轅老先生收的關門弟子定然有過人之處，自然不肯放過。宛思秋掃視著眾人。看來這班楚人對自己這麼客氣，八成是因為楚皇的態度，想先巴結自己，有求於己。

　　宛思秋心裡暗笑，且不說那個真正的董清秋看不出來有什麼過人之處，他們要是知道董清秋早已橫屍荒野，現在這個不過是個女扮男裝、招搖撞騙、混吃混喝的假清秋，肯定要氣得吐血。

　　宛思秋暗暗一喜，多虧這幫人先一步在這裡堵住自己，要是到了楚國還被認為是董清秋，要拉著自己去見楚皇，到時候身首異處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諸位實在是太客氣了，以後有用得到清秋的地方，只管說一聲，清秋定當盡己所能！」宛思秋十分慷慨地許下了一個空頭支票，惹得眾人一個個感激涕零，恨不能又把錢財多送些來。宛思秋看了一眼索玉，這個小少年對自己理所當然地笑納眾人的禮物而目瞪口呆。宛思秋頓覺好笑，只覺得這眼睛明亮的小書童實在有趣。

　　這一頓飯吃完之後，宛思秋算是明白了這夥人之所求。這班士紳聽說楚皇有意施行新政，恐觸及到自己的利益，又知道楚皇對軒轅季的關門弟子十分推崇，便想借董清秋的口來反對新政，而他們許諾給董清秋的，自然是大把的財富和土地，宛思秋當然一一允諾。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董清秋，撈完這一筆，就找個地方隱居。

　　在眾人的馬屁聲中，宛思秋不覺地多喝了兩杯，酒足飯飽之後，微微有了醉意。作為董清秋的書童，索玉也被灌了兩杯。到底是沒開化的小童，他的酒量還不如宛思秋，才喝了兩杯就悶頭坐在一旁說不上話了。

　　主人將宛思秋請到偏廳休息，只讓鄉紳當中最有勢的兩個坐陪，免得吵到了才子。一陣香風襲來，宛思秋只覺得那濃郁的香味太刺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抬起頭，差點兒沒把酒給嚇醒了。不知何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已經端著茶站在自己身邊，她行了個萬福，舉著茶杯至齊眉，用一種做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嬌腔發嗲道：「公子，請用茶。」

　　宛思秋要不是因醉酒身體反應比較遲鈍，定能被這樣一句話給震到桌下。主人趁機向宛思秋介紹道：「這是小女桂花，對公子敬仰得很，每天早晚都吟誦公子的詩詞。」

　　宛思秋頭皮發麻，「哦，多謝小姐美意。」說著伸手就去接桂花端著的茶杯。

　　桂花扭捏地把茶杯送到宛思秋手裡，然後手捏蘭花指，取了手帕，掩口淺笑。宛思秋看不下去，只有別過頭去，一瞥眼，見主人正在打量自己，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個主人八成是想讓他的女兒色誘自己，不過他女兒實在是……這樣的色誘能成功才怪，更何況自己還是個女人！

　　宛思秋再不敢拿眼去看桂花，務必要讓主人看出自己對他女兒實在沒興趣。

　　那主人見桂花騷首弄姿也不能吸引宛思秋，只得一皺眉頭，說道：「桂花，你二妹在做什麼？也不給公子送上點心！」

　　宛思秋一顫，抬頭看到主人的二女兒從後堂出來，更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位小姐畫的妝比剛才那位更甚，都看不出是人是動物了。宛思秋為防主人又整出個三女兒來色誘自己，只得站起身道：「清秋叨擾多時，也是時候趕路了。」說罷站起來，身子晃了兩下，有點兒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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