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鳳華(4)_孤缽

四

　　「是啊，公子，我們雖然不是什麼雅士，但也都對公子敬仰得很，還請公子不要見外。我等在此處恭候公子已久，只為見公子一面……」

　　這夥兒肥頭大耳的鄉紳一個個都表現出對宛思秋虔誠尊奉的樣子，讓宛思秋頓時不知如何是好。她這一路都十分低調，就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哪知道已經快出孤竹國了，倒一下子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她若是堅決不承認，又怕惹來其他人的懷疑；可要是承認，勢必會惹來更多人的注意。

　　正矛盾著，卻只覺得眼前被什麼東西照得刺眼，定睛一看，只見一人捧著黑漆木盒，盒子裡躺著一塊透雕玉璜，看成色至少是漢時的古物。

　　那人恬著臉道：「這古物原來是一朋友送的，擱在我這裡，卻也是金子埋進了沙子。公子是高雅之人，古玉配雅士，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宛思秋心裡咯噔一跳：這塊玉哪裡是什麼薄禮，這要是擱在現代，還不得賣個幾百萬啊，古代雖然沒這個好價錢，但至少也夠好吃好喝個兩三年吧？

　　宛思秋不由心動，那幫人察言觀色，也紛紛說道：「公子，我們也都備有薄禮。公子不如移步鎮上，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酒菜……」

　　聽著他們的話，宛思秋的眼中頓時浮現出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這裡有這麼多的鄉紳地富，不知道都要送給自己什麼禮物呢？這個天下第一才子董清秋，能夠讓這麼多人巴巴地送東西上門，還真是厲害得很啊。

　　宛思秋早已被珠寶燒得異動，心想反正是孤竹國最後一站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既然這些人盛情難卻，非要給自己獻寶才覺得心安，那自己沒有理由不成全他們啊；更何況真正的董清秋已經死了，好歹自己的名字裡也有一個秋字，就勉為其難替他接受這些人的虔誠吧。

　　宛思秋於是說道：「既然諸位盛情相邀，在下若是一再推辭，倒辜負了各位的盛情，便這是在下的不是了。」

　　那些鄉紳聽了宛思秋的話，頓時放下心來，連連請宛思秋往上行。正在此時，又聽一人道：「那不是公子的書童嗎？」

　　宛思秋扭頭一看，原來索玉剛好從山腳走上來。他看見他被眾人團團圍住，臉色一變，心底一虛，不自主地就想到廟內慘死的主人。

　　鄉紳看到索玉愣在那裡，一邊兒對宛思秋說：「即使是公子的書童也比別家的要靈光得多。」一邊兒朝他招手，「這位小哥行快些，一起到鎮上吃些酒去。」

　　「是啊，是啊，天下第一才子的書童也該是天下第一書童才對！」這幫人不合時宜地拍著馬屁，頓時讓索玉臉色煞白。宛思秋明白索玉的心境，定是不想讓人認出他的身份。眼看著索玉轉身就要撒腿跑，宛思秋趕緊喊住他，「小玉！」

　　她走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話裡有話地說：「怎麼了，還在跟我鬧彆扭？你再這樣不識好歹，不是要讓旁人看本公子的笑話嗎？即使不管別人說些什麼，到時候你又有什麼好處？」

　　索玉抬頭看著宛思秋，忽然明白過來他現在才是天下第一才子，更是大駭。那群鄉紳在旁邊還是一個勁兒地恭維，宛思秋卻心安理得地受用。她捏著索玉的手微微用力，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喏，這個你先替本公子收著。」宛思秋把玉璜塞到索玉的手上，「仔細些，可別弄丟了，辜負了老爺們的一番好意。」她相信後邊兒還有更多的寶物，就先用這個來安撫收買一下索玉，別讓他出什麼茬子。

　　宛思秋認定索玉並非一般的蠢頓稚童，自己點到即止的話，他聽得明白。果然，索玉不再挪步，只是心有不甘地看了宛思秋一眼。他沒想到宛思秋會無恥到假裝董清秋騙錢。

　　宛思秋瞪了索玉一眼，心裡對他說道：又不是我想裝的，誰讓你那個該死的公子名氣這麼大。我要是不承認，那幫人怎麼肯放我走？再說，你瞪什麼瞪，不滿你收起盒子幹什麼？還不是也想撈一筆。

　　宛思秋拽著索玉的手，禮貌地朝那夥兒人友好地一笑，眾人便簇擁著宛思秋朝鎮上走去。

　　楊柳池鎮不過是個新建的小鎮，但因為處於孤竹國的邊陲，是來往于楚國與孤竹國的商賈的必經之路，所以鎮子熱鬧非常。

　　鎮上的有錢大戶人家也不少，儘管宅子不大，但都修得精緻富貴。這幫鄉紳擺酒便在其中一戶人家裡。

　　宅子的主人並沒有到山路上迎接，而是在家裡指使著下人收拾一切，等宛思秋到的時候，他趕緊笑吟吟地把這位天下第一才子迎了進來。

　　正廳內滿滿當當擺了三張圓桌，最中央那張圓桌可以圍坐二十人。眾鄉紳簇擁著宛思秋坐到上席，然後就一窩蜂地開始搶座位。土豪劣紳自然不會像讀書人一樣假模假樣地講究什麼風度，他們一個個掏了銀子出了珍寶，自然都想離才子近一點兒。

　　地位略低、沒搶到位置的鄉紳就只能到旁邊兩小桌上就座，坐在小圓桌旁的索玉也受到了非常的禮遇。想來巴結不到董清秋，巴結一下他的書童，也是賺了的。

　　宛思秋心情大爽，桌上擺著的酒菜都非凡品，幾番客套，主人便邀功似的向宛思秋介紹，「早知道公子要來，十天前就請了上等的廚子過來。公子嘗嘗這道菜，名叫貴妃雞，我請的廚子，可是從前在宮裡的禦廚，這道菜，是咱孤竹的紫貴妃最愛吃的一道菜，所以叫貴妃雞。公子遠道而來，也嘗嘗咱孤竹國的禦菜？」

　　主人獻寶似的數說著，但宛思秋到底不是董清秋，她對什麼孤竹國的紫貴妃沒啥好感。她作為孤竹國永南王的千金小姐也不是沒吃過什麼禦廚的菜，只不過現在肚子餓了，也懶得那麼講究，於是抬起筷子，就要下筷夾去。

　　筷子還沒碰到雞，就被旁邊坐著的一個鄉紳拖住，「公子還是先嘗嘗咱們楚菜吧，我們可是特意把楚都最好的酒樓廚子帶來，請公子先嘗嘗鮮。要不先試試這個豔香紅燒魚，嘿，這魚也是我們帶來的刀魚。我們怕魚在路上死了不新鮮，就帶了一百條來，還好，剩了不少活魚。這刀魚的肉可是最鮮美，公子嘗嘗鮮，哦，對了，小心魚刺。」

　　宛思秋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道：「沒想到還能吃到刀魚，說起來，這長江上游的魚雖肥，但終究不及中下游河湖裡的味美鮮嫩。」宛思秋一直呆在孤竹國，相對于楚國，孤竹國屬於高原山地，或許他們會覺得刀魚味膩，可對於宛思秋來說，早已懷念起中原東部的美食，否則也不會一心逃往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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