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兩隻前夫一台戲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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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人不圓,何以言中秋?」我笑著搖了搖頭。 六王爺面色淡如青菊恍若未聞,伸向我的手不容置喙地握牢了我往那院中八角亭去。 亭中央石桌上瓜果酒水已然備齊,一個丫鬟正提了一個精緻籠屜,自其中取出月餅細緻擺盤。裴衍禎一揮手,那丫鬟便斂首福身退下。 裴衍禎執了我的手在石凳上落座,我情知掙不開便任由他握了手,一邊伸出另一隻手逕自取了那盤中月餅來食,運氣倒好,吃了兩個皆是蓮蓉餡兒的。 六王爺素來不愛月餅,最膩蓮蓉,只緩緩搖著手值退鬃髕非膁境耳杯,酒香滿亭,滿月清輝納入杯心,漣漪朦朧。 皓月當空萬里天青,他卻不抬首望月,只垂目看那手邊杯中之月影。 「妙兒,我還沒對你說過我的身世吧?」他倏地抬眼看我,聲若絲綢緩緩淌過我的頰側,溫和地冰涼。 「你應猜到,裴家雙親只是我的養父母。」 「我生母生養于蘇州府士族柳家,乃裴家遠親,自幼便許配與當地一官宦之家,那年二八待嫁之年,恰逢先帝南巡,暫居我外祖父府中,偶然機緣得見我母一面,驚其才色雙全天人之資,欲將我母納入宮中為妃,我母不從,坦言已有婚約在身,一朝天子與臣子奪妻,恐為人詬病不齒。先帝惱羞成怒,竟於一夜酒後強佔我母,其後便擺駕回朝。 我生母出閣前夕身體不適被診出喜脈兩月,夫家聞言勃然退婚。而我生母性情剛烈,我生父乃其心頭之恥,深惡痛絕,故對家人盤問拒而不言,唯恐被送入宮中作其妃嬪。世家門楣書香門第豈能容此污點,外祖父大怒,欲將我扼殺腹中,又終是對其愛女即我生母不舍,恐藥劑太重反奪我生母性命,落胎之藥開得不輕不重,幾劑下去卻不見丁點效果,只歎天命。然祖父如此世家門楣豈容此污點,待我出生後,外祖父對外只說難產我已胎死腹中,本欲將我棄於蓬門寒戶之中,恰我現今養父母裴家嫡傳一族子嗣單薄,而我養父母更是多年無所出,我養父與我養母二人夫妻恩愛感情甚篤,不欲納妾,遂機緣巧合於將我收養,只道親生。 我親生之母當年誕下我後次年便被我祖父安排嫁出蘇州是非地,隱姓埋名下嫁入他鄉作一普通商人之婦。 而先帝回京後卻對我生母念念不忘,竟是銘入心中。不想竟在來年選秀之眾女中發現一人眉眼神似我生母,一曲蘇州評彈亦是熟撚,此女一時寵冠六宮,終登後位。正是後來的七皇子玉林與九公主之母,之後的太后。 天下無不透風之牆,當年皇后知悉先帝心中之人乃我生母之後,唯恐我生母但凡活著便有可能撼其地位,遂安排人連夜出京毒殺我生母,我生母臨終之時命貼身丫鬟將我的身世告知我養父母。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父異母的七皇子玉林四歲,冊封太子。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遠處樹梢頭,一隻鳥兒棲未定驚扇烏翅撲入月色中,不知是鴉是鵲。點點飛螢悄然捲簾而入…… 烏衣人?百煉鋼? 「那年,我五歲,喪母無父。 彼年,我同母異父之弟宋席遠三歲,同為喪母。」 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六王爺薄唇吐玄機,卻疑心自己是否在這粼粼晃晃的月光下失明失聰、錯看盲聽。 「你說什麼?宋席遠?哪個宋席遠?」我冰涼了手一寸一寸放下手中月餅,缺了一角的月餅撲簌簌落在盤中,「他……是王爺……同母異父……之弟?」 六王爺面若白月,烏瞳深目,修長的手刹那之間攏住我的雙手握於手心,眉心淡起漣漪,緩慢而堅定望著我搖了搖頭,口中卻淡然靜憩答道:「是的。」 尚未來得及領悟王爺是何深意,我己被他手上一股不疾不徐力道一帶站起身來,轉瞬被他攬入懷中,背對院牆,移步至園廊石階處被他忽地向前綿密掌力一推,「妙兒,你去看看宵兒可睡下了。」 我後頸倏然掃起一陣不詳涼意,踉蹌前傾兩步行,回首,但見牆頭月下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黑影騰躍而出,帶著利器的粼粼反光割裂背景天幕中圓滿的十五之月,悄然落在滿園繁花之中,碾花無聲。 六王爺背轉身對我,右手一甩袍袖,左手負立,一柄寒光劍氣自袖中滑落其手心,刹那被他握牢。 一圈黑影舉了刀戈斧械,蒙面黑衣,側身極緩極緩地逼近,似一汪腐敗糜爛的死水,帶著黑色的光暈漫漫潮汐,點點吞噬而來,而這月下潮汐的盡頭便是紫龍銀線鑲錦袍的六王爺。 我知道,不論這是一場臨時起意的暗殺,抑或是一次蓄謀己久的宮變,標的絕不會是我。而六王爺轉身時對著我的那一甩袖怕不也是示意我快走。然而,此時此刻,我的足心卻像生出藤蔓根莖一般牢牢盤繞住足下方寸之地,心中去意堅決,卻奈何撼不動腳下分毫。 只能眼見著那如夜緩漲的死水最終圍攏在六王爺十步開外,散成一圓狀暑面,再不向前。瞬息之間,風也靜了,萬物僵持。六王爺巋然不撼,似一柄寶劍臨淵出鞘,錚而不鳴,劍氣己動四方;又像日晷正中矗立的金銅晷針,穿刺石晷,月夜無日,晷針影西斜。 對峙雙方猶似彼弓此弦,不見弓箭,卻讓人覺察到吐納之間一場無聲無形之較量正如荼拉鋸,直至拉弓滿弦,緊繃,摧弦欲斷…… 「騰!」死士之中一人於包圍圈中大鵬展翅一躍而起,弓斷千鈞之際,箭離弦而發,一柄長劍直取六王爺面門而去。那幽黑的光暈一時缺去一角,似瓶口拔塞,千里拱堤坍潰一泄如注,十面八方流矢飛箭皆奔著日晷正中那柄晷針——六王爺而去。 我心口驀地一收,空落落直直往下墜去。 卻見六王爺劍花一挽,足尖點地借力而起,擦著矢尖劍端躍然其上,幾聲「嗖嗖」銳利破空之音回蕩園中,箜崆鳴竹之聲沒入花叢,未見裴衍禎出手,眼角卻察流螢一般幾道線光劃過,幾個死士悶聲倒下,濺起碎花如塵,淺黃棠紫。 一絲腥甜氣息溢出,緩緩浮動月下,月色皎皎瑩白一如新…… 「妙兒,快走!」 六王爺的聲音和著兵器相交的鏗鏘錚錚之聲炸入耳中,幾乎同時,一個黑衣蒙面死士鮮血淋漓砰然倒於我的腳旁,駭得我扶著廊壁往後退了一步。 又是一道流螢之光閃過,「唔——」聽得那人口中一聲悶哼,本能伸手去捂小腿肚處,我定了定心神,鬼使神差俯身去看,但見其小腿上幾根綿密細如髮絲的銀針齊根沒入,直穿其腳踝之骨,竟不見血,此人抽搐痙攣之中自袖袋口掉落一物。 精銅觸地之金音於一片廝殺搏鬥之中清脆地叩了叩我的心頭。我蹲下身,拾起這形似半月狀之物,舉至眼前一看,竟是一巧奪天工的精緻連發弩機,箭在弦上,觸手可發。 此時,王府之中先前規避的展越等護衛己發現異狀,陸續傾巢而出,那黑衣死士卻絲毫不退不怯,只迎不避,招招狠戾直取六王爺,顯是打定主意豁出命去,一朝荊輛刺秦王,不得王爺性命誓不休。 但見廊壁青磚上,人影此起彼消,兔起鶻落競相殺戮追逐。死士手中皆是削鐵如泥之利器,其中三五之人緊緊圍攏六王爺,游刀走劍、戳刺、舉劈、利斬,招招斃命緊追不捨。六王爺閃避、兼攻、佯退、連劍、彈針,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以一敵五,不見頹勢,竟是勢均力敵。 其餘諸人戰成一團,花蔓藤枝濺血橫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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