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兩隻前夫一台戲 | 上頁 下頁
二三


  穿庭過廊,推門入內,但見宋席遠正閉眼躺在紅木榻上,半張臉籠罩在紗帳的陰影裡,看不真切,陳伯大馬金刀紮坐在一旁的圓凳上,手上倒了藥酒正要給宋席遠一掌呼嚕上去,那豪邁的姿勢看得我心驚肉跳,忙近前去拿過藥酒對他道:「陳伯,還是我來吧。」

  陳伯回頭見是我,立刻將藥酒遞與我,一邊道:「嗯,還是三夫人來上藥的好。」那聲「三夫人」喚得我哭笑不得,曾與他糾正過多次,始終未見效果,便也作罷。

  再看宋席遠那張臉,驚得我倒抽一口涼氣。本來好端端一張豔麗張揚的白玉面龐,此刻眼角腫了一半,顴骨青紫,嘴角還掛著紅脹,哪裡是半張臉被紗帳陰影籠住,根本就是青了半張臉。看得我連上藥都覺得於心不忍下不去手,轉頭輕聲問陳伯:「這是何人所為?可是他在外做生意得罪了什麼人?」

  陳伯還未答話,一旁綠鶯倒搶著一口咬定道:「定是有人眼紅三公子近些年生意興隆,趁老爺做壽來往人雜混進來打擊報復的。」

  陳伯歎了口氣退了出去,綠鶯後腳也出門煎藥去了。

  我倒了藥油在手心正預備一點一點給他抹上去,不過指尖剛碰到,宋席遠便吃痛地「嘶」了一聲睜開眼來。

  睜眼一看是我,立刻伸手抓牢我俯下的雙肩,一把將我按在他的胸口處,急切道:「妙妙,你沒事吧?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啊?我?」我被他問得有些懵,「我當然沒有事啊。」正待問他口中的「他」所指何人之時,卻驀然憶起裴衍禎額角下巴的淡淡青紫,心下一咯噔,壞了!

  「你沒事就好。」宋席遠像給貓順毛一般上下胡捋我的背,一口白牙磨得格格作響,不防牽到傷處,「哎」的一聲嚎。

  想來他自小到大從未吃過半分皮肉之苦,這頓胖揍可有得他好受,我忙對他道:「你快放開我,我給你上藥。」

  不料他卻攬得更緊,一邊哼哼唧唧呻吟一邊無賴道:「不放,疼死也不放。」

  「放開我娘!」這當口突地插進一雙白嫩的藕臂,一隻小手眼見著便要精准地戳上宋席遠的眼睛。

  我背上登時出了一身涼汗,眼明手快一把捉住湯圓的手,趁著宋席遠一愣神的工夫,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

  湯圓見我起身立刻上來擋在我面前,烏黑的眼睛瞪得溜溜圓,鼓囊著小嘴,兩腮呼哧呼哧像只吐泡泡示威的魚,手上一隻彈弓已繃緊拉了個滿弦,煞有介事地將我護在身後蓄勢待發和宋席遠對峙。

  看著勉強和凳子一般高的湯圓螳臂當車地橫在我面前,我一時百感交集,頓覺其實自己的娃娃還是前途無量的,看這架勢分明就有關雲長以一當十萬夫莫開的苗頭。

  「不許碰我娘。不然我就把這小耗子射進你嘴裡。」湯圓奶聲奶氣地恐嚇道。我這才看清那彈弓上架的不是小石子,而是一隻小小的灰毛耗子,正吱吱哀號扭動著。

  宋席遠哭笑不得加之面上青腫,一時表情比那戲臺子上上了妝的臉譜還要精彩幾分。世間萬物果然是相生相剋的,宋席遠這不按理出牌的妖孽如今倒是遇見了個剋星。

  「好!不愧是我兒子!」宋席遠拍著床沿坐起身讚歎,「果有乃父之風。」

  第十八章 小耗子?妙兒笑?

  所以說宋席遠這便是自作孽,我瞧著湯圓手上那扭來扭去的耗子有些眼熟,再一細看,可不就是宋席遠前些日子獻寶一般提溜給湯圓的倉鼠。這倉鼠長得比一般的耗子小巧滾圓些,平日裝在一個竹篾編的圓籠子裡,整日裡歡天喜地踩著那圓籠子撒丫子奔跑,除卻吃喝睡也算得是勤奮地日行千里了。不曾想那籠子卻是被支架固定住的,不論它如何賣力奔跑,除了帶動那圓簍子呼呼轉動娛人一笑外,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終究原地徒勞跑不出這方寸之間。

  思及此,我又覺著這耗子有些倒黴催的,遂對湯圓道:「宵兒,放了那耗子吧。」

  湯圓看了看我,又見宋席遠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並沒有撲上來,只當宋席遠被他的氣勢給鎮住了,遂松了彈弓放下手回頭沖我甜甜一笑,笑中頗有幾分內斂的勇士凱旋的邀功之意。

  我笑著伸手捏了捏他小巧挺俏的鼻頭,嘉許道:「好樣的,明兒娘親便給你配把襯手的桃木短劍,比這彈弓可要氣派許多!」打鐵須趁熱,我心裡琢磨了一圈,又補道,「再給你請個武師傅教你練劍耍刀可好?」

  湯圓不答,只秀氣地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倉鼠,但見那耗子許是被捏久了有些著惱,拼了氣力一掙扭過頭便要啃住湯圓的拇指,湯圓卻不慌不忙捏住它的耳朵給拎開,一雙上挑的鳳眼瞥了眼牆角處,乖乖聽我的話將那耗子用手攏著放到了地上。

  但見他小心翼翼地抿了抿紅潤的小嘴,面上神情滿是放生的虔誠善良,加之白嫩,真真有那麼點兒觀音娘娘座前蓮童普渡眾生的感覺。

  那倉鼠一離開湯圓白生生的小手,便像離弦的箭一般飛躥出去,一溜煙沒了蹤跡。我眼角一花,覺著好像有個白影同時亦從牆角射了出去,再細看卻沒有什麼。

  聽得「哎唷」一聲淒厲哀號,回頭卻見宋席遠捧著面銅鏡像是捧著面照妖鏡一般滿目震驚,半晌後回頭問我,「妙妙,這銅鏡可是摔過?凸成這般模樣。」

  見過愛美的,可沒見過他這般愛美的,挨了揍醒來頭等大事不是上藥而是照鏡子,轉念一想,這一副好皮囊可不就是風流的資本,宋席遠素來看得比性命還重,遂安慰他道:「是有些凸,坑坑窪窪的,上回綠鶯不小心砸地上,拾起來便發現比你現下還腫。只因是前朝古物,故而修了修便還留著將就用。」

  宋席遠抽了抽嘴角,「妙妙,你這是在安慰鏡子還是在安慰我?」繼而,又捶了捶胸口,籲出一口氣後,咬牙切齒詛咒道,「毀我無雙容顏者,殺無赦!」語氣狠戾非常。

  我心下颼過一陣小冷風。

  「三三,宵兒給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只要你不動我娘親。」湯圓卸下方才對宋席遠的警惕後,不知何時又挨了過去,半跪在床沿上巴著宋席遠的肩膀鼓著紅豔豔的小嘴就往宋席遠臉上傷處吹氣。

  宋席遠素來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新鮮的玩意兒,臉上又總是笑眯眯,故而湯圓從不懼他,許是總聽人稱宋席遠三公子,不知何時起便對他直呼其名,起先家裡人還糾正他,後來瞧著宋席遠本人似乎都不介意,遂由著湯圓叫喚。

  再看宋席遠,瞧著湯圓乖巧賣力地往他臉上盡責地吹涼氣,兩眼一彎,唇角勾起,美得竟像得了仙氣一般眼見著便要騰雲駕霧登天去了,半晌後回魂歎道:「好乖好乖,怨不得人常道養兒防老。宵宵一吹氣呀,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

  湯圓黑黑潤潤的眼睛向一旁桌上放著本來裝倉鼠如今空蕩蕩的竹籠子幽幽瞟了瞟,繼續文雅地巴著宋席遠吹氣。

  宋席遠此刻正在美著,豪邁道:「宵宵聽娘親的話放了小耗子,如今可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天上地下,飛的跑的跳的遊的,只要我們宵宵說出來,三三都能給你弄來。」

  聞言,湯圓停了吹氣,徵詢一般怯怯看了看我,見我並無反對,便半垂下黑墨墨的眼睫,看著自己的衣擺秀氣小聲道:「宵兒想吃顆楊梅。」

  是了,定是我爹昨日壽筵上那筐又紫又紅的楊梅叫湯圓瞧見,小孩子家家難免嘴饞。本來楊梅並不是什麼貴重果子,只是如今方才三月天,桃花海棠還未落盡,要瞧見顆楊梅著實稀罕,誰知宋席遠通天有術,昨日來賀壽除了獻壽禮,還不知從哪兒捎了筐又大又紅的鮮楊梅,叫我爹著實驚喜了一番,當下便命丫鬟們洗淨泡入酒裡招待諸位老爺夫人。湯圓是個小娃娃,自然不能喝酒,遂錯過了這嘗鮮的機會,不想今日竟還惦記著。

  宋席遠仰頭哈哈一笑,扯到傷處又捂著嘴角揉了揉,道:「這有何難,莫說一顆楊梅,滿園的楊梅今日都任由宵宵摘,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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