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一直沉默的樂延拍拍席舒的背,「將軍,就算胭脂真的有錯,你能狠下心來殺死她嗎?」

  席舒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悵然道:「不能!」的確,沒有人會捨得殺死一個曾經拯救過霧烈國的女子。

  樂延莞爾,「你都不能,更何況是皇上?」

  「自古多情總比無情苦!」席舒長歎一聲,然後低頭,用腳使勁踢了踢地面。

  「別唉聲歎氣了,我看見皇上往作戰室去了。」樂延提醒道。早在十年前,當樂延還是一個普通士兵時,就對燕陌瞭解不少。通常他總是深思熟慮後才做決定。這半月,雖然烈皇日日陪伴在胭脂身邊,也絕不是因為他忘記了戰事,相反他一定是在想更為完美的計策。

  席舒眼睛一亮,「真的?」話音剛落,人就已在三步開外。

  「當然是真的!」樂延笑著跟上去。

  七月的夜晚,彎月如鉤,瀉下一地清涼,稍微消退了些白天的熱浪。霧烈軍營四周樹影婆娑,絲絲蟲鳴聲擾得人心都亂了。些許火把將嚴肅的軍營映襯得極柔媚。四處是來回巡邏的哨兵。可這靜寂之中,連空氣的味道都充滿了憂傷。又是誰的思念在四處飄蕩?

  胭脂低著頭,雙手抱膝坐在星空下。在所有人的精心護理下,她已能獨自出帳走動,只是身體依然虛弱,成天捧著藥碗。進霧烈大營已近月餘,不知桓是否曾找尋過她?他知道自己身陷霧烈軍營嗎?假如他知道,為何不來救她呢?每每想到這些,她心裡就一陣失落。

  「胭脂,你在想誰?」柔聲處,立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故意不作回應。這個男人的深情,她已領教不少。正是因為他的庇護,她才能得以如此安逸地休養,才可以不去面對那麼多人的質疑。但她很明白這種日子不會持續多久,且不說國界之分、家國仇恨,僅僅只為桓,她也得拼死一搏。等她傷勢一好轉,兩人間就將會有一場決戰,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這段日子,她極少說話,有時一整天都說不了十句話,偶爾會笑笑,但一看就不是真心的笑,勉強得讓人心疼。有時,他甚至覺得她是另外一個人,因為她眼睛裡無時無刻不流露出陌生的情緒,就像他從未在她記憶裡存在過的那種陌生。假如這種隔閡一直存在,他便無法走進她的心。燕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多少次開口想問,卻又不願意過多地要求她。

  「胭脂……」

  她非常想糾正他對自己的稱謂,可小不忍則亂大謀。所謂來日方長,要想蒼隱能取得勝利,她就必須委曲求全,選擇沉默。好在到目前為止,霧烈軍營裡還沒有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是蒼隱國寵妃,否則她極有可能被當做引誘奚桓上當的誘餌。

  「我累了!」她起身,轉身面向他,將燕陌那表現得極度明顯的深情都看在眼裡。而不遠的地方,範霜正朝兩人張望。

  「她在等你!」

  「胭脂,我們究竟是怎麼了?」他主動上前將她單薄的身子擁入懷中。從她發上傳來的皂角味還是那麼令他沉醉。

  「貴妃在等你。」她不掙扎,但語氣卻是滿不在乎,讓他快要瘋掉。

  「我不知道寒山一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胭脂,請你別再折磨我了,好嗎?」他圈住她,下頜輕輕地碰觸著她光潔的額頭,很親昵。

  她有些迷茫,兩行淚緩緩地流了下來,本能地以指尖輕輕拭去淚水,卻有點兒愕然。為什麼他抱她時,她會流淚?為何她找不到理由反抗?為何他的懷抱會如此溫暖?

  「告訴我,你究竟怎麼了?」他的話像一種蠱惑,不斷引誘她。

  若不是身上的鞭傷還未復原,她幾乎有種她就是胭脂的錯覺。當這種想法第一次從她腦海裡冒出來的時候,她嚇了好大一跳。她是奚桓的月兒呀,而眼前的人是烈皇。兩個隔著十萬八千里的人,怎麼可能會產生交集?於是,她用力推開他的身體,「你放開我!」

  「我已經失去你一次,絕不可能再放開你,一輩子也不放,死也不放!」他霸道地宣佈她是他的專有物,將一生的愛戀許諾與她。

  不可能!她是蒼隱國人,永遠只屬於桓。她又用力地推他,「不!你放開我!我不屬於你。」

  「你是我的!」他不肯放手,命令式地道,「聽著,你就是我的胭脂!」

  「我不是你的!我不是!」她雙手捂著耳朵,不想聽他說的任何話。

  「胭脂,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在刺殺團的追殺下,一起從水金城繞道重歸故土,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艱難險阻,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難忘的日日夜夜……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刺殺團向來只接受桓的調度,怎麼可能追殺自己?那根本就不可能。「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捂住耳朵,可他的聲音無處不在,他所說的那些事情太過真切。無數個極度模糊的影像在腦袋裡反反復複地跳來跳去,頭一下子疼起來……

  「我們一起掉進了玉清河,記得嗎?神駒追風、逐月,名劍疾電……你記不記得,綠玉湖?我們與奚桓面對面交戰?你記得嗎……你親手為我拔箭……」他等不及她開口回答,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只是,為什麼她會如此迷茫?

  不可能的!不可能!疼痛越來越劇烈,整個頭顱仿佛就要爆炸。她矢口否認,「我不是胭脂,我不是……」

  這些日子,燕陌一直試圖讓胭脂開口承認身份,而胭脂隻字不提。難道是對方以什麼條件要挾了她,還是她根本就不記得從前發生過的事?「你跟我來!」他拉起她的手,有些強硬地拖著她朝營帳走。

  「你放開我!我不是你的胭脂,我不是!」她叫喊著,不願意跟他走,求救似的看向範霜,「貴妃娘娘,貴妃娘娘……」

  這是胭脂第一次以正式的稱謂對範霜說話。範霜為難地看著她,一臉憂傷。她無法阻止燕陌,也不可能阻止,因為她在燕陌的心裡什麼也不是。燕陌的眼裡只有胭脂,就算自己身為他的貴妃,又能怎麼樣呢?她苦笑著,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將胭脂拖回他的寢帳,燕陌放開她,急急忙忙從一大堆物品裡翻出一件褚色衣衫,然後塞到胭脂手上,急切地道:「你自己看這是什麼?」

  胭脂捧著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你打開看看!」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順從地打開衣服。那衣衫比較破舊,中間還有幾道口子。只是一件平凡的男裝而已,值得他如此珍視,還疊得這麼整齊?

  「沒錯,它很破舊是吧?破舊得不值得任何人看它一眼。可它卻是我最珍惜的東西。」

  她聽不懂他的話,歪著頭看他。一個堂堂的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對一件破舊的衣衫感興趣?

  「它之所以值得我珍惜,是因為它是你買給我的,而且它更是我們感情的見證。」他回顧著從前,想著那些相互陪伴的溫暖,唇角充滿笑意。隨後他又從大堆物品中找到個小包袱,然後從包袱裡取出一支鑲有銀羽且做工精細的長箭,「這支箭你還記得嗎?」

  胭脂迷茫地看著他,更不懂這支箭的來歷。

  「這支箭是你親手從十二皇弟的身上拔下來的,它奪去了十二皇弟的生命。你曾發誓一定要找到殺害他的兇手,寒山離別時,你將它交給了修越,讓他一定代你查出元兇,並處以極刑。這些你是否還記得?」燕陌抓住她的手,將箭放在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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