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九五


  副將小聲辯解道:「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啊,況且……況且……」

  「況且什麼?」樂延抱著昏厥的人幾個跨步就沖到回廊中。

  胭脂是何許人?霧列國人人皆知,副將哪敢有半點兒褻瀆?可這戲劇化的身份轉變著實令他心存疑問,若不說出來,他實在憋得慌,「寒山雪崩,能有幾人逃脫?就算真是娘娘大難不死,可皇上後來派出如此眾多人手找尋,竟連一點兒蛛絲馬跡也沒查到。偏偏大戰在即,這女子卻出現了。侍衛長應謹防敵軍的苦肉計!」

  樂延一聽這話,不禁火冒三丈,一腳就朝副將踹了過去,踢個正著,「大膽!我養她十年,對她的音容笑貌無一不熟悉至極。還不去叫軍醫!」

  原來傳言侍衛長樂延待人親和是假的!副將被嚇得幾近口吃,「大……大人,這是前鋒精騎,為了快速行軍,開拔時未有軍醫跟隨。」

  「什麼?」樂延扯著嗓門兒尖叫,低頭瞧瞧奚月慘白的臉,心痛不已。這該死的關鍵時候……「火速準備馬車,本侍衛長要馬上帶她回中軍大營。另外再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去大營提前報知席將軍,再八百里加急前往麗城稟告皇上。」胭脂現在性命攸關,半刻也拖不得。

  「是!」所有士兵聽令都趕緊行動,副將拔腿就朝主帳沖去。

  「你們趕緊將隨身的金創藥都集中起來,她傷得很重……」樂延急促地朝出軍營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呼喚她,「胭脂,乖……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看著呼吸微弱的她,樂延內心愧疚不已,他從不知自己會痛心到如此地步,更從未像現在這樣大哭不已。正如燕陌所言,他但願自己從未教過她一切。

  前鋒營身為精銳之師,操辦事情極有效率,眨眼之間已準備好夜行的馬車以及全套隨行物品。樂延二話不說,親自將她抱上馬車,安排妥當。除原本帶來的幾個侍衛外,還另行安排一小隊士兵隨車護送。途中行程冒著風雨,馬不停蹄,樂延顧不得君臣之禮、男女有別,盡其所能地為她處理傷口,然後緊緊握住她的手,一眨不眨地凝視她那蒼白瘦弱的臉,熟悉的眉眼,萬分焦急。而這焦急中,又摻雜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胭脂,你終於歸來!

  四個時辰後,中軍大營。

  雨勢已小,天色灰濛濛地像罩著一層霧。由於事先派人八百里加急通知,席舒震驚之餘,已早早地讓人將剛搭建好的主帳騰出來,並鋪上乾淨柔軟的被褥,與一干將領、營中最好的數名軍醫一齊望穿秋水般候在大營門口。當樂延抱著深度昏迷的胭脂一下馬車,所有人立即圍上去,簇擁著他們進了主帳。

  到了帳內,軍醫趕緊對她望聞問切,診治一番。

  不多時,待軍醫一離座,席舒與樂延便同時問話,「怎麼樣?」其他將領也是滿臉關切之情,不時瞟向毫無生氣的胭脂,疑惑與擔憂並存。

  軍醫欲言又止,臉色異常沉重。

  樂延一看這情形,顯得特別激動,一把抓住軍醫的臂膀不停搖晃,「你倒是說話呀,她怎麼樣?」

  「到底怎麼樣?」席舒沉聲追問。

  「依下官看,情況不容樂觀,最重要的是……」說到這兒,軍醫面色一寒,頓住了。

  焦急等待他的話的眾人聽到這兒,不禁心裡咯噔一下,似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什麼?」樂延迫不及待地問。

  「下官診出了喜脈。」軍醫搖頭道。

  「喜……喜脈?你確定?」樂延呆滯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道,然後朝席舒望過去。

  向來遇事沉穩的席舒聽到這樣的回答,也呆住了。

  「雖然脈象極弱,但下官可以肯定是喜脈,只不過時間很短,尚不至兩月……她體質本來就弱,再加上身上刀傷、鞭傷,又是懷孕初期,一路顛簸,現在還處於無意識的昏迷狀態,肚裡的孩子怕是保不住……」軍醫將情況做了簡要陳述。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樂延雙手抱頭,急得來回轉圈。

  「侍衛長,你別難過!」席舒故作輕鬆地拍了拍樂延,「當務之急是盡力救醒她!」說完轉向軍醫道,「速去開方煎藥,盡最大努力保住孩子!」

  軍醫垂首領命,帶著其他醫官匆匆離去。

  緊接著,席舒遣散了所有在場將領,只剩難過到極點的樂延在帳內。席舒滿臉愁思地望著床榻上面如死灰的胭脂,想了一會兒後,喃喃地道:「她真的是皇后娘娘嗎?」

  悲淒中的樂延一聽這話,胸口立即躥上一股火氣,極維護地道:「你什麼意思?」

  心思縝密的席舒並未正面回答,只是望著距自己幾步之遙的雪白臉龐,感歎,「不可思議!」

  「連你也不相信她就是胭脂?」

  「我只是……不敢相信。」對於胭脂,席舒並不陌生。但眼下形勢微妙,他作為軍隊統帥,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倘若真是敵人的計謀,後果不堪設想。

  「我養她近十年,哪怕她只是稍稍皺一下眉頭,我也一定不會認錯。」

  「如果真是皇后娘娘,那她這段時間的經歷……她怎麼會出現在敵營裡?」很顯然,儘管樂延信誓旦旦,席舒仍然不是太放心。

  「不知她都經歷了些什麼,身子骨這麼弱……」樂延一邊說一邊朝床榻走,神情憔悴地坐在床沿,端詳她的面容,心裡很難過。胭脂,你都經歷了什麼?孩子的父親是誰?你為什麼會在敵營?為什麼會被俘?

  「她一身都是泥水,又是大夏天,若不及時清洗傷口,容易發炎引起潰爛,營裡上上下下全是男人,要照顧她多有不便。我已經派了士兵去附近村子找幾名女眷,很快就會回來。」席舒佇立榻前,睿智的雙眸緊盯住胭脂。

  「多謝!」樂延抬起胭脂的手,碰觸著她冰涼的指尖。想起她小時,他牽著她在霧都的大街小巷裡亂逛的情景。現在,她卻這樣安靜地躺在自己面前,那麼脆弱,引得他心裡一陣酸楚。

  「但願她能平安醒來!」席舒若有所思地答。

  「只要她醒來,一切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攻城失敗,尚有一堆事務亟待部署,我去去就回。這裡就先勞煩侍衛長了。」席舒說完又問樂延,「侍衛長已經派人趕去麗城了吧?」

  「是的,八百里加急。」

  ……意料中的事。席舒有些沉默。

  「皇上昨夜大婚,若將這件事告知於他,他定然心急如焚,攻城計劃勢必拖延。可是,若三緘其口,對皇上,對胭脂,都不公平。再者,胭脂的情況……」樂延挫敗地垂頭,「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席舒無言以對。

  烈皇鍾情康皇之後——胭脂,是眾臣皆知的事實。遠的不說,就說眼下,雖然他接受眾臣勸諫舉行了大婚,但卻堅持空置後位,僅立滄城太守之女范氏為貴妃。而且看他的樣子,做這樣的決定並非只是兒戲,而是打算讓中宮之位一直留在那裡。

  身為近臣,席舒自然明白烈皇的心思。他是想以這樣的方式永遠惦念一個人。倘若現在躺在帳中的女子真是胭脂,也許這段情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但偏偏……是喜脈……胭脂是蒼隱國人,雖然從不曾有人敢因為這個原因冒犯她,但她出現在敵營,殺死前鋒精騎將軍卻是不爭的事實。

  思及此,席舒心煩意亂,良久才移動沉重的腳步,似歎似憐地道:「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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