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九四


  「侍衛長大人?怎麼是您?」副將見得來人,雙眼瞪得溜圓。皇上大婚,侍衛長應該守在麗城保護皇上安全才是,怎麼會……

  「皇上大婚,為的就是這一戰,本想一舉破城,誰想竟如此!席將軍帶著兩萬大軍尚在五十裡外,得知攻城失敗,已就地紮營。」樂延伸手抹抹臉上的雨水,氣喘吁吁地道。

  「未能破城,小將稍後必親自在主帥面前請罪……」副將臉色黯然,略略低頭。

  「先不說這個,你可知你差人送來的馬是何人所擁有?」樂延急急地打斷他。

  副將一聽這話,感到驚訝,「侍衛長大人不是代主帥來責罰小將的嗎?」

  「是否責罰自當由席將軍親自處理,本侍衛長只問你,駿馬的主人是誰?」一路上,這個問題一直纏繞著樂延。當前鋒營信使帶著追風到達正在行進中的軍隊時,一直隨軍的公主府侍衛可羅一眼就認出它的身份。當可羅叫喊出它的名字時,樂延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十年前,他曾見少年烈皇騎著老一代追風馳騁在玉霞關戰場上,叱吒風雲,而烈皇歸國之後,他數次從駙馬修越處聽到「追風」二字。可以想像,能擁有如此曠世神駒的人,身份該是何等尊貴!

  「是一名女子!」副將見樂延臉色變幻不停,雖滿頭霧水卻不敢怠慢。

  「女子?」樂延不禁眉頭一皺。怎麼可能?蒼隱軍團怎麼可能會有女子?巨大的疑團冒出來。

  「的確是名女子,千真萬確!」副將重複道,又反問了一句,「小將派去報信的士兵難道沒有向侍衛長大人說清楚嗎?」

  「她在哪兒?快帶我去見見!」樂延解開身上的蓑衣,往地上一扔,快如閃電地朝帳門外閃去。

  副將趕緊解釋:「小將本欲逼問她蒼隱軍的部署情況,可這女子口風甚緊,軟硬不吃……」

  真囉嗦!樂延不耐煩地白了騎兵副將一眼,「快帶本侍衛長去見她!沒聽明白?」

  「是!」副將快步走到前面,領著一行人向刑房方向走去,心裡一陣忐忑。若是給侍衛長大人見到……

  漸近刑房,夾雜著雨聲的笑聲、說話聲越發狂放!

  「臭丫頭,還垂死掙扎!」

  「依本大爺看,你還是從了的好!」

  「就是,爺會記得待你溫柔點兒。」

  ……

  樂延聽到這裡,疑惑地問:「這是什麼聲音?」

  副將惶惶不安,哪裡敢答?只是低頭不語。

  樂延起疑,遂加快腳步。一轉彎,正見眾士兵正于雨中百般調戲地上一個已衣衫淩亂、沾滿泥水、幾近全裸的女子,不由得怒從中來,一聲大喝,「放肆!」

  欲火高漲的眾士兵聽得這聲痛斥,頭腦頓時一片空白!

  站在樂延身後的副將亦不敢說話,只是不斷地朝士兵們使眼色,示意他們快退下。

  樂延回頭正好看見他的這一動作,怒火更盛,劈頭蓋臉一頓臭駡,「如此放縱下屬,如何帶軍?軍規裡可有如此對待俘虜之說?豈有此理!如此行徑與禽獸有何分別?」

  「侍衛長教訓得是……你們……還不快退下?」副將哆哆嗦嗦地道,與先前威風八面的樣子判若兩人。他又轉頭朝樂延道:「屬下原本也不想如此對待她,可她死也不肯交代情況,況且她還殺害了前鋒將軍……」

  樂延狠狠地瞪了副將兩眼,未再加批評,隨手解開身上的披風,大步走入雨中。先前色狼般的一干士兵一股腦兒地彈開,神色惴惴不安,一會兒瞟瞟副將神情,一會兒瞄瞄樂延的臉色。

  雨還下得很大,須臾即將樂延身上未濕的衣服澆透了。他走近蜷縮在地上,渾身都是泥水與傷痕的奚月,不假思索地將披風蓋在她身上,然後蹲下身子,解除她被封的穴道,「你叫什麼名字?」

  穴道被解後,奚月滿腔的怨恨都找到了出口,她拼著最後的力氣張口就罵:「禽……獸!用不著……用不著你假好心,我……我就是死也……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多麼熟悉的聲音!樂延所有的感官頓時停止了運作,仔細端詳這個明顯已失去抵禦能力的身體……不可能!他情急地伸手去撥開遮蓋著她臉龐的濕發……

  她擺頭,想要避開他的碰觸,但並不成功,倦怠的雙眼滿是恨意地望著樂延。

  當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完全露出時,樂延驚呆了,表情無比誇張,連說話聲都在顫抖,「這……這是……這是真的嗎?」毫無預兆地,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樂延這一流淚,倒讓奚月看呆了,一時也忘記了咒駡。

  「胭脂……我的胭脂,我可憐的胭脂……」樂延雙手無比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激動得泣不成聲!

  奚月能感覺得到樂延似乎並無惡意,聽清他說的話後,不禁納悶,胭脂是誰?可是,幾經折磨的她已經很虛弱,連睜眼的力氣都幾乎沒有,更別提說話了,整個腦袋無力地垂在雨水中,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現在就算這些人想把她怎麼樣,她也沒有任何力氣去反抗!

  「胭脂,我是侍衛長,你說句話……你對我說句話……」樂延捧起她的臉,輕輕地搖晃,百般疼惜。

  刷——刷——

  似乎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從奚月眼前閃過!

  「胭脂,你說句話啊!我是侍衛長,我是樂延……養你十年的樂延……」看著這雙半睜著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感受著她眼裡流露出來的陌生,樂延不禁悲從中來,不停叫喊的同時,熱淚混合著雨水劈裡啪啦往下掉,落在她臉上。

  他是誰?他在叫誰?奚月看著流淚不止的樂延,還沒琢磨出名堂來,就已被樂延摟在懷裡,耳邊傳來溫和的又哭又笑的聲音,「胭脂,我是侍衛長,我來救你了!來救你了!胭脂……我來救你了……」到了最後,樂延哽咽著,語不成調,激動得幾乎成了哭腔。

  除了嘩嘩的雨聲,現場再無任何別的聲音,樂延的幾位隨從、騎兵副將以及先前醜態畢露的士兵們個個鴉雀無聲。

  樂延雙臂緊緊摟住她,多年的情感終於找到缺口,一發而不可收拾。她幾乎就是他半個女兒呀!「你終於回來了,胭脂!我的乖孩子……我再不讓你離開,再不讓你涉及危險,再不允許你勇敢地站出去為任何人抵擋任何事……」

  渾身淋濕,痛得苦不堪言,奚月的神志越來越不清晰,感覺這個懷抱很溫暖,並無傷害,聽到耳際的聲音滿是憐愛……這種憐愛似乎從未有人給予過她……從未……終於,她帶著這絲沒有來由的疑惑暈過去,不省人事。

  懷中人的溫度越來越低,漸漸沒有了肢體反應。當樂延認識到這一點後,又驚又懼,慌亂地朝一旁呆若木雞的眾人大喊:「來人,快傳軍醫到主帳!快……」

  被吼回神志的副將滿臉不解,依他看,對待一個俘虜,完全用不著這麼緊張,「侍衛長大人,這……」

  樂延用披風將奚月裹好,一手穿過她的背,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從泥水中將她的身體撈了起來,心急如焚,吼叫道:「你個混賬東西,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胭脂,是康皇之後,正是她將烈皇從水金城一路護送回國!」

  「可是,侍衛長大人,皇后娘娘不是已經在寒山……」迫于樂延駭人的目光,騎兵副將的反駁顯得極其無力。

  「放肆!」樂延厲喝一聲,嚇得眾人均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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