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89)_安安

八九

　　「你怕他？」

　　「怕？怎麼會？」她只是覺得好奇。至於怕，她倒並不覺得。因為即使是怕，生命中有的事也得挺起胸膛去面對。

　　「嚴格地說，燕陌的確算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因此，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應該更加小心謹慎。」祝融加入到兩人的對話中。

　　聽到這番評論，她感到頗為意外，但驚愕稍縱即逝，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將軍對他的評價很高！」

　　「我想，即使是聖上，對他的評價也不會低到哪裡去。」祝融一句坦誠的話語盡顯名將風範，「除燕陌外，敵營裡還真有幾員猛將，否則莊元帥何至於此？」

　　「將軍放心，我等一定以莊元帥為榜樣，誓死效忠聖上，守護霧都。」趙光劍眉一挑，自信滿滿地道。

　　小炭揮舞著筷子，猛地往嘴裡塞了幾口飯菜，飛快地咽下去，一面琢磨著燕陌是個什麼樣的人，一面心想守護霧都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兩日前桓親自巡視這裡，卻急匆匆地與軍師一道離開。因為南城門發生了一場聲勢頗大的民眾暴動，雖然事後得到了妥善解決，很快就平息下去，但這件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不用想也知道是霧烈奸細慫恿的，接下來這類事件還可能發生。但最令人擔心的還是，霧烈軍隊究竟幾時會攻城？派了細作前去打探，卻一直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消息傳回，就算傳回消息，也還得判斷真假……頭痛！

　　她正絞盡腦汁分析目前的形勢，卻聽見將士們開始大喊：「下雨啦！下雨啦！」緊接著啪啪啪一陣急促的響聲，巨大的雨點由遠及近從城外蔓延到城內，掀起一陣細塵。為了躲雨，原本或坐或站於空處的士兵們都朝城門通道跑過去。

　　「這雨真大！」祝融右手舉在額頭，感歎一聲，緊接著兩個士兵撐著傘朝他沖來，為他擋住雨勢，一齊沖向通道。

　　無數豆大的雨點打在小炭臉上，生疼生疼的。她捧著飯碗，腦海裡似有什麼東西像閃電般閃過去。還是趙光狠狠拉了她一把，她才知道朝入城通道跑。

　　天一下子黑透了，沒有風，雨垂直地從天空傾瀉而下，猶如瓢潑，嘩嘩的聲音震得每個人的耳膜都在發顫。只一眨眼工夫，地上就積滿了水，由高至低從下水口湧向護城河。

　　她忘記了吃飯，有些呆傻地保持著捧碗的姿勢，瞪著漆黑如夜的天空，視線一片渾濁，左右晃晃頭，竟看不清四周人的臉。

　　「趕快起吊索橋，關閉城門！」是祝融的命令聲！

　　聽到命令，兩隊士兵立即沖出城門，用力扳起索橋的巨大軲轆。沉重的木質索橋緩慢抬起來，一點兒一點兒脫離主體。

　　在通道中的其他士兵則開始啟動門閘，推動厚重的城門。兩者同時進行，井然有序。

　　噅兒噅兒——一聲長而高亢的馬嘯聲在雨聲與城門的關閉聲中凸顯出來！

　　是追風！剛才不是已經將它套在打馬樁上了嗎？難道它掙脫了韁繩？

　　很快，一匹純黑色的絕世神駒在暴雨中精神抖擻地朝通道飛奔過來。它高高騰起前腿，抖動著強壯的身軀，不住踩著地上的雨水，仿佛在提示著一些什麼！

　　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大婚……大雨……她的眼中立刻浮現出一幕血紅的景象！有殺氣！

　　啪——手中的飯碗突然掉在地上！幾乎是本能地，她立即抽出懸在腰上的長劍，高舉過頭，朝所有人大吼了一聲，「警戒——」然後四處尋找祝融，「將軍，將軍——」

　　雨聲太大，加上索橋起吊、城門關閉的聲音，她的叫喊聲實在是微不足道。通道內黑糊糊一團，說話聲很是嘈雜，但是人影憧憧，就連趙光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何況是祝融！

　　心一橫，她乾脆什麼也不顧，直接從城門側面的階梯爬上城樓！這場聲勢浩大的雨……假如自己是敵軍，一定也會充分利用！由於下大雨，原來派在城外偵察傳信用的小分隊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根本做不出有關敵軍情況的提前預告。就算他們發現敵軍的攻擊意圖，也無法在如此大雨的情況下點燃狼煙以做警示。一定是這樣！

　　心如明鏡的她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會存在，趕緊沖到城樓最高處，不顧全身都已濕透。這時，城門下已有士兵開始叫起來，「霧烈兵來啦，大家各就各位，堅決防守！」

　　瞬間，城樓上下，爆發出陣陣叫喊聲！

　　雖然傾盆大雨遮擋了她的視線，但由護城河索橋對岸傳來的陣陣逼人的馬蹄踩踏雨水的響動聲在雨聲裡卻顯得那般清晰。她知道，霧都之戰在這措手不及的時刻開始了！

　　「先別關城門，所有人都快過來起吊索橋，絕不能讓敵軍沖過來……」關鍵時刻，祝融在城樓下暴吼！

　　須臾之間，霧烈領隊將領已沖上索橋！

　　要阻止他們，一定要阻止……眼看敵人就要逼近，她急得直跳腳，朝城樓上驚慌的弓箭手們狂吼了起來，「快射箭！往索橋上射！千萬不能讓他們沖過來！」然後，她像蝴蝶一樣從城樓上直接飛掠下去。

　　「小炭——」她聽到身後趙光的聲音。

　　「趙大哥，快朝敵軍射箭，千萬不要讓他們過索橋！」憋足一口真氣，她穩穩落在索橋不遠處。

　　「嘿喲嘿喲——」將士們齊心協力扳動著索橋的巨大軲轆。大雨鋪天蓋地而來，所有人身上都被雨水淋透。祝融一身是水，奮力揮臂指揮著將士們。索橋一點點脫離主體，呈上升趨勢不斷往城門方向收高。爭先恐後的霧烈騎兵顯然意識到能否攻城成功全在此舉，紛紛馭馬急速沖來，眼看距離起高的橋架越來越近！

　　「沖過去，誓死奪回霧都！」

　　「加油！快呀……不能讓霧烈兵沖過來！」

　　一時間，劇烈的咆哮聲蓋過了雨聲，此起彼伏！

　　嗖嗖嗖——城樓上無數支利箭穿破雨陣，交織成網，朝索橋上的霧烈騎兵飛馳而去。

　　錚錚錚——刀劍與利箭碰撞的錚鳴聲，無數馬匹仰天長嘯的嘶鳴聲、人聲、雨聲混合成一片。

　　護城河水因大量雨水流入而蕩漾不息，索橋在馬匹的踩踏下不住晃動。兩軍對陣，彼此都趕搶著寶貴的時間，危險迫在眉睫！

　　小炭雙足剛著地，見眼前形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握著劍飛快地沖到祝融身邊，「將軍，你快入城！」

　　「小炭，你來得正好，趕緊回宮通知聖上！」祝融將小炭往城門內猛推，讓她去宮中報信。

　　「我已經派人前去通知。他們立即就會沖過來，我親自帶一小隊人馬衝殺過去，將他們堵住。請將軍快入城，上城樓主持戰局，並趁此時機收吊橋閘，關閉城門！」說完，小炭將左手大拇指與食指往嘴裡一放，沖城門內吹起一聲悠長的口哨！

　　「我是主將，在聖上面前立過誓，一定要守住霧都……」祝融堅持不肯退讓。他堅信一定能成功地在霧烈騎兵躍過來之前將索橋吊起。

　　可敵軍就在眼前，小炭已能清楚地看到雨中那一張張充滿仇恨的臉，萬一索橋不能在預期之內起吊，他們衝殺過來就會引起一片混亂。一旦城門失守，大量的霧烈軍就會像開閘的洪水般湧進城門。到那時，霧都將會失守。「就因為你是守城主將，才不能莽撞行事，要以大局為重。副將何在？趕緊把將軍送入城內。城衛營一隊士兵聽令，與我一同殺過去，誓死護衛城門。」她將祝融往裡一推，高舉起手中鋥亮的長劍，號令起來。

　　兩個副將沖過來使勁架住祝融，不由分說地拉住他就往城門內疾走。

　　一道黑影閃過，頗通靈性的追風已昂首立在小炭身邊！她翻身上馬，一氣呵成，想也沒想，就舉劍一馬當先沖上索橋，氣勢如虹。

　　見此，一向愛兵如子的祝融大叫一聲，「放開我——」然後用力揮開兩邊的副將，從身邊的士兵手裡奪過馬匹，晃動手中長劍，緊隨小炭的身影而去。

　　「將軍——將軍——」兩個副將在他身後大聲叫喊。將軍的個性他們是清楚的，他以身作則，事事爭先，一向為士兵表率，衝鋒陷陣絕不落於他人之後，所以深受全軍愛戴。

　　「張三、李四兩位副將聽令，立即入城關閉城門！」說完，祝融頭也不回朝前追去，頭上銀盔在雨中反射出些微光芒。

　　原本聽令的城衛營第一隊士兵也已悉數上馬，揮舞刀劍緊隨其後。

　　「他們沖過來啦！」起吊索橋的士兵中響起幾聲驚呼。

　　沖在最前面的小炭已駕馬到了起高不少的橋板上，定睛一看，幾個霧烈騎兵領將已騰空躍了過來，面目猙獰。接著，一聲慘叫，其中一個中箭栽倒下去，跌入水潮氾濫的護城河中！

　　「不要亂，繼續起吊！」她大叫著，低頭避過從城樓上飛來的因大雨沖刷而失去準頭的利箭，心突突地跳個不停。

　　「兒郎們，沖呀，收復我們的都城！」霧烈兵首領也大叫一聲，身後湧動的騎兵也緊跟著叫嚷，喊聲震天。

　　「堵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再跨近半步！」祝融一聲令下，城衛營士兵面無懼色地跟上前，奮力沖向迎面而來剛踏上索橋一端的霧烈兵。

　　聽得這聲吼，小炭回頭一看，見是信心十足的祝融，心頭怒火不禁直往上冒，「將軍，你不能以身犯險！來人，趕緊把將軍送回城內，關閉城門！」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道理小炭再清楚不過。無論什麼時候，身為主將都不可以如此冒險。

　　話音剛落，突然一把長刀朝小炭劈了過來。只見她閃身躲過，憤怒地大叫一聲「呀——」劍舞如花，濺得雨水圈圈點點，長劍直向那人脖頸之處刺去！

　　只聽得一聲悶哼，那人已然中招，面色全變，原本虎虎生風的招式立時空出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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