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88)_安安

八八

　　奚桓笑笑，目光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滑過，直到與小炭的目光撞在一起，「你這小兵，來，說說看，是否有不同意見？」

　　她左右看看，確定奚桓是在叫自己，原本的失落感一下子減弱不少，大方地說出心中所想，「自然是照常通行比較好。原因有三：其一，霧都人口密集，糧食蔬菜均來源於城郊，加上小麥剛收，佃農們也都趁這季節將糧食賣到城內，換取其他生活所需。如果閉城戒嚴就等於掐斷了城中食物來源。其二，這裡畢竟曾是霧烈國的都城，如今敵兵要奪城，老百姓做了一輩子霧烈子民，自然更為念舊。雖然我軍入城後一直極力善待百姓，但軍需中的很大一部分依然是從他們身上徵收。戰爭時期徵收重賦對老百姓的傷害非常大，如果敵軍趁機散播輿論，老百姓必然不與我軍同心。其三，霧都太大，僅城門就有十二座，只靠閉城戒嚴，也是無法做到萬全的。既然如此，那何不照常開啟城門，只需嚴加盤查即可？」

　　「昨夜探子來報，敵軍先頭部隊已在離東城門三十裡處安營紮寨。倘若不戒嚴，如何保證安全？萬一敵軍突然來犯，我軍如何抵擋？」一個守城將領嚴肅地道。

　　「是呀！這也是一個難題。」奚桓雙手撐在數尺厚的城牆上，望著寬大的護城河對面的一大片開闊空地，若有所思。

　　「這倒好辦，我們可安排小隊兵力在城外十裡處放哨，一旦敵軍有所動作，立即回來報告或者以狼煙警示。守城將士可隨機應變，立即截斷入城閘門。」祝融思量一陣道。

　　「依我看，將軍還應該多注意城中百姓的動向。畢竟即將開戰，民心不穩，恐其突生變化……」臨昭提醒道，灼人的目光終於從小炭身上移開，俯視著城下進進出出的百姓。

　　祝融心中一凜，也將目光投在城下來來往往的人身上。

　　小炭借此機會趕緊退到最後，默默注視著神情專注的奚桓，恨不能為他多分擔一些憂慮，又怨他忘記了曾給她的承諾。

　　「就暫時按祝融所說的辦法執行。」奚桓拍了拍手，認真地道。

　　「啟稟聖上，軍師大人到了。」一個士兵急匆匆前來報信兒。

　　「快請！」奚桓話音剛落，軍師禹浩已經爬完最後一級階梯來到面前。只不過他臉色極倦，表情凝重，好像又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來不及一一致禮招呼，快步走到奚桓面前，附耳低語。

　　眾人自然不知軍師所言何事，只見他講完之後，奚桓臉色大變，「巡城到此結束。臨昭，派人送景妃回宮，朕要與軍師同行。至於東城門防守，從今日起，祝卿要親力親為，妥善安排。」

　　「聖上放心，臣自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得帝王託付，祝融表明心意。

　　「走！」奚桓急急忙忙飛身越下數級階梯。

　　臨昭與一干殺手簇擁著也下了城樓。滿城樓的士兵又是一次無聲跪禮相送。

　　小炭眼看著奚桓迅速掠至城下，然後騎馬與軍師一行人離開。之後不久，景妃也被幾個侍衛護送回宮。

　　城樓上繡錦的玄青色旗幟依舊高高飄揚。士兵們頂著烈日各就各位，祝融忙著吩咐守城將領如何安排崗位，趙光與幾個站崗放哨的守城士兵正聊得興起。唯有小炭悶悶不樂，站在兩個哨卡間，望向城中樓宇街道，一動不動，久久不語。

　　「小炭，你怎麼又在發呆？」聊完的趙光往她旁邊一靠。

　　她凝神靜氣，感覺眼前的城池很親近，又很遙遠，表情既淡漠又疏離。

　　「小炭！」趙光又叫了一次。

　　她回神道：「趙大哥！」

　　「你在看什麼啊，這麼著迷？」

　　「沒……沒什麼！」她使勁搖搖頭，然後轉身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你這麼迷糊，經常有事沒事就發呆。要是到了戰場上，那還得了？」趙光數落道。

　　她沒吭聲，腦中想像著趙光所說的戰場，凝視著眼前城池，有一種不忍的情緒遍佈全身。許久，她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問：「將軍呢？」

　　「在城門下邊向守城軍士訓話。」趙光看見一抹精光在她臉上浮現出來，驚了一會兒。

　　「我找將軍有事，先下去了。」她丟下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掠下城牆，翩若驚鴻。

　　趙光呆了呆，感覺此時的小炭無比陌生，仿佛藏著許多秘密，並不真的那麼平凡。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拋卻諸多想法，默契地跟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暴雨夜摧城

　　兩日後，炎炎烈日絲毫未減，反而更加肆虐，好在霧都是座水道密佈的城池，隨處可見濃濃綠蔭，否則這樣的天氣誰能受得了，更別說守城的士兵了。

　　由於霧烈前鋒軍隊的駐地離此僅三十裡，祝融一點兒都不敢大意，帶著小炭和趙光又來到了東城門。

　　時值傍晚，士兵們尚未換班，伙夫們剛剛送來酒菜飯食，寬大的城門處顯得比白日裡更愜意些。城防處的柵門半開著，除站崗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在吃飯。他們三五成群地靠著城門邊的崗亭，時不時傳出些苦中作樂的說話聲。

　　「這天氣真夠熱的！天都快黑了還這麼熱！」

　　「是呀，是呀！快悶死了！」

　　「看樣子，今晚肯定會下大雨。」

　　「喂，你們知道嗎？聽說今天是敵軍的好日子。」

　　「什麼好日子？」

　　「聽進城的老百姓說，今天烈皇大婚！」

　　「敢情是他怕吃敗仗，趕緊娶個女人進門延續香火？」

　　「說得有道理！你們想啊，霧烈皇族就剩下他這麼根獨苗，如果他再不娶個女人暖被窩，以後就沒機會啦！」

　　「可是，我曾經聽莊將軍的侍衛說過，這燕陌可是個厲害人物。十年前，他就是民眾傳頌一時的禦風將軍了。」

　　「怕什麼？聖上比他厲害多了！」

　　「對，有聖上在，咱們只管聽令行事，守好城就行。等哪天狠狠將燕陌修理一頓，叫他滾回姥姥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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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炭側耳細聽，將士兵們的對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再看向察看軍備的祝融，心中肅然起敬。大戰在即，將士們竟沒有半點兒退縮之意，這不能不歸功於祝融管教有方。

　　「小炭！」一聲冷不丁的叫喊讓她收回落在祝融身上的目光，扭頭，見趙光端著一個盛著飯菜的大木碗朝自己走來。

　　「餓了吧！給你盛的！」走近後，趙光將碗筷往她手裡輕輕一塞。

　　接連兩日巡城，每到一處均就近吃飯。每一次都是趙光細心地照顧自己，將飯菜遞到自己手上，她內心感動不已。

　　「望著我幹嗎？快吃吧！」趙光習慣性地拍拍她的肩。

　　「謝謝趙大哥！」

　　「自家兄弟，不必言謝！」趙光憨厚地笑，「快吃吧！看這天，一會兒怕有大雨。今晚敵軍慶賀燕陌大婚，將軍剛才下令，嚴守城門，以防有變。」

　　她扒了兩口飯，仰頭望天，發現烏雲正漸漸聚攏，像一塊巨大的黑絲綢壓在天際，不斷朝頭頂擴散，黃昏的光線越來越弱。她嘟噥了一聲，忽然又想到什麼，停止了扒飯的動作，喚了聲，「趙大哥！」

　　「怎麼了？」趙光詫異地道。

　　「烈皇燕陌是什麼樣的人？」在到達霧都之前，她從不關心軍政，桓也從不在她面前提及。因此，她對霧烈之軍的瞭解少得可憐，适才聽士兵們談及燕陌這個人，似乎是個厲害的角色，忍不住就想問個究竟。

　　沒料到她居然問這個問題，趙光神情一怔，「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剛才不是說他今天大婚嗎？而且我聽士兵說他十年前就已經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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