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87)_安安

八七

　　途中，祝融開口問她，「小炭，趙光說你是蒼都人，那你說說看霧都與蒼都哪個更美？」

　　聽他這樣問，小炭側臉看向祝融，詫異之情十分明顯。心想他身為霧都駐軍最高長官，整日處理軍政大事，怎麼會問起這等與軍事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問題？

　　「怎麼？不敢說真話？」祝融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道，「本將留守霧都這幾年，一直未回過都城，現在越看霧都越覺得它漂亮。」

　　「將軍為複國不辭辛勞，屬下佩服。竊以為蒼都蒼涼雄偉，氣勢十足。霧都煙柳纏綿，水路交通便捷，像一幅水鄉圖畫。但即便如此，屬下還是認為他國之都不能與故都相提並論。」她笑了笑。

　　「小炭，我怎麼聽你說話文縐縐的？」趙光本是粗人一個，聽小炭這麼一說，眉頭糾結地問。

　　倒是她愣了愣，想得更加深入。在皇宮時，桓時常派人送些書籍到她宮中，說是給她解悶，詩詞歌賦、民間笑話應有盡有。可她的確未曾想過，自己怎麼會吟詩誦詞，還寫得一手好字？難道真如桓所說，她是貴族之後？

　　她在馬上想得出神，渾然不覺城門已到，只聽得祝融「籲」一聲勒停馬匹，也趕緊勒停馬匹。

　　城門守備處的官員，見將軍親臨，飛奔而來，為祝融牽馬墜鐙，好不恭敬。

　　小炭與趙光兩人也跟著翻身下馬，各自牽馬走向城門邊上的拴馬樁。豈料趙光看到小炭的馬一身泥色，便取笑一番，「你怎麼回事？跟著將軍出行，怎麼連馬都不刷乾淨？也不嫌丟人！」

　　「丟人？」她吃驚地道，旋即一笑，「這馬太皮，老愛在泥裡打滾兒，我只要一刷乾淨，它總是又滾上一身……」

　　「所以你就這樣騎著它出來丟人現眼？」趙光責難道。

　　她未吭聲，只迅速地將韁繩套在打馬樁上，呵護有加地拍了拍馬背。桓離都時曾交代過侍衛要保護好她，不准她擅自出宮。為了順利出宮，她強行搶了侍衛的劍，逼著侍衛為她牽馬，結果進得馬棚，她一眼就相中了它。聽侍衛說，它叫追風，是匹曠世神駒，與桓的坐騎——逐月齊名。一路上，她早已領略了它的本事，想不愛都難。然而，為了不被人認出身份，她自然要把它喬裝打扮一番才是，就故意為它塗了一身泥，讓它看起來與一般馬匹沒有什麼不同。趙光會感到奇怪，也屬正常。

　　「你們兩個拴好馬後隨本將一同上城樓！」祝融大聲地朝兩人喊話後，一邊以手遮光，仰頭望向高壯的城牆，一邊與身邊的城門守將交談。

　　「是！」兩人聽令後，立時靠向祝融。

　　誰知正在這時，一輛由不下二十個侍衛護衛著的馬車飛馳而來，兩人趕緊退回原地。城門前頓時揚起一陣嗆鼻的煙塵。

　　她自然地舉手以袖掩住口鼻，看向僅停在前面十步遠的馬車，恰見臨昭掀開車簾，一個玄青色的帶劍身影走下馬車。是桓！他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一下子就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不過，見到他的欣喜很快就被淹沒在瘋狂的妒忌中，因為她看見桓牽著景妃下了車，而景妃臉上正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說過此生只牽自己的手，為什麼說話卻不算話？

　　兩人出現的同時，所有在場的軍士並未三呼萬歲，卻很一致地行跪禮。只有她憤憤不平地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黑白分明的瞳眸就像燃燒著大火。

　　「小炭，你還不快跪下？想找死嗎？」趙光見她發呆，猛地將她扯倒。

　　雖然被迫下跪，但她依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低頭，而是直視著奚桓。但奚桓始終背對著她，不曾回頭。景妃則小鳥依人般靠在奚桓身邊，並不多話。

　　時刻處於戒備狀態的臨昭用鷹一樣銳利的目光向四周掃視一番，最後目光停在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奚桓那邊的小炭身上，多少看出些異狀。

　　還好，奚桓下了赦命。一干人都爬起來，祝融見臨昭看向小炭，很是大方地走過去，寒暄幾句，然後招手讓小炭與趙光過去。

　　等她一走近，祝融單掌拍在她肩上，介紹一番，「小炭，這就是我說的臨團主。快見過臨團主。」

　　「小的見過臨團主。」她照章行禮，低頭掩臉。

　　「將軍客氣，我前日已見過他。」臨昭一邊回祝融的話，一邊仔細觀察她，不動聲色，過一會兒才對她道，「聽將軍說，你武功不弱，箭術超凡。」

　　一聽這話，她暗自叫苦，萬一被他當做奸細，那小命可就玩完了，卻還得不慌不忙地應對，「是將軍謬贊小的，小的不過是習得皮毛之技，怎敢與團主相提並論？」

　　「你不就是照顧莊卿的那個新兵嗎？」奚桓一轉身，看見小炭，訝異地道。

　　「怎麼？聖上也見過他？」這下子，輪到祝融驚奇了。

　　「哈哈，前日他在莊卿帳中將湯水打翻，濺了朕一身，還嚇得哭鼻子呢！」想起前日帳中情景，奚桓俊美的雙眼泛起絲絲笑意。

　　「竟有這等事？末將怎麼不知道？」祝融一聽，覺得聖上所說與昨日自己見小炭比武的樣子全然不相符，不禁犯了嘀咕。

　　幾人的對話將原本正觀賞街景的景妃也吸引了過來。她打量了小炭幾眼，好奇地嬌聲道：「兄長，這就是你的貼身護衛呀？」

　　這下完了！低著頭的小炭苦著一張臉，忐忑不安，又不敢多言，生怕被一群人識破。不過值得慶倖的是，景妃未帶侍女，自己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你可別小瞧他，他個子是小一點，長得是黑一點，但武功可是一等一的好。」祝融忍不住在妹妹面前將她誇了一番。

　　「能讓祝卿誇讚的人，那一定算得上優秀。看來朕改日還真得好好見識一下他的本事。」奚桓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聖上，您不是說來巡城的嗎？太陽都老高了呢！」景妃挽著奚桓，一隻手舉著絲帕要去為他拭汗，看上去十分親昵。她的動作讓小炭一陣厭惡。

　　畢竟是當著臣子的面，前來的目的又是巡城，景妃如此動作，讓奚桓不甚習慣。他不著痕跡地放開景妃的手，避開她遞過來的絲帕，正色道：「天氣炎熱，愛妃還是待在車上比較涼快些。朕與祝卿一起上城樓看看。」

　　雖不太願意，但景妃也不敢當眾造次，只得聽命走回馬車上。

　　奚桓在祝融的引領下，率一干人眾從城樓側面的臺階拾級而上，所行之處，守城將士均行跪禮。

　　夏日炎炎，即使是在早晨，也能感受到熱浪的侵襲。隨著時間的推移，陽光越來越強烈，熱浪把人烤得都快喘不過氣來。等上了城門，一行人臉上都在冒汗。

　　祝融與守城將領指指點點地向奚桓介紹整座城門的兵防部署。奚桓一邊聽，一邊察看，時而點頭贊許，時而出聲否認，時而給出具體建議。

　　小炭跟在隊尾，目光緊緊追隨著奚桓。趙光則不住打量著城下遍植榆柳的護城河。只有臨昭，從見到小炭那刻起就未放鬆過警惕。前日在帳中與小炭撞在一起，他覺察出小炭奔跑速度異于常人，若不是奚桓出聲打斷他的思維，當時他就能發現她會武功。

　　「臨昭！敵軍已於三十裡外紮營。你說城門是按祝卿所言及早關閉戒嚴好呢，還是照常通行比較好？」在做決定之前，奚桓向來願意集思廣益，又尤其看重臨昭的意見。

　　「關閉戒嚴。」臨昭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奚桓皺了皺眉頭，有點兒失望地道：「你也和祝卿意見一致啊！」

　　「聖上認為不應該戒嚴？」祝融不解地問。

　　奚桓想了想，並未作答，轉頭向一干刺殺團成員及在場隨從問道：「你們中間，有無持不同意見的？」

　　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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