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83)_安安

八三

　　剛醒來的莊傑很虛弱，全身上下都是傷，密密麻麻地纏著繃帶，連臉也被繃帶擋住，除了呼吸的鼻孔外，只餘兩隻眼睛露在外邊，睜得大大地望著自己誓死效忠的帝王，感動得淚光閃閃。

　　「男兒有淚不輕彈，莊卿是我蒼隱的驕傲。」奚桓動情地道。

　　四周一片唏噓，隱有哽咽之聲，想是眾人觸景生情。

　　透過繃帶，莊傑極力掙扎著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嗚聲，有滿肚子話想說，卻因傷重說不出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朕知道愛卿想說什麼，你是好樣兒的，雖敗猶榮。」

　　莊傑依然不斷發出嗚嗚聲，自責之意十分明顯，又似乎還有什麼事想要提醒帝王。

　　「愛卿現在不能說話，不要著急動作。朕相信，有愛卿在，精兵團就永遠不會倒，雖然很多士兵已經戰死沙場，將來我們還是能訓練出具有同等戰鬥力的軍團。」奚桓竭力安撫無比激動的莊傑。

　　「皇上所言極是，莊元帥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戰不遲。」

　　……

　　……

　　其他將領也附和著，不停安慰。

　　帳外，因為有太多的人造訪，小炭忙得不亦樂乎。這不，在軍醫事先囑咐之下，經過通傳，她端著一壺清涼茶飲進帳，當她看清坐在病床前、生得一副天姿玉顏的人時，竟一下子愣住了。快兩個月時間，她日思夜想的這張臉就近在眼前，換作從前，她一定棄械投降。可一想起幾個時辰前自己親眼目睹的那一幕，她就感覺噁心，嫉妒，還有憤怒，特想上前扇他幾耳刮子，罵他是不守信用的負心郎。

　　記得他離都之時，天色朦朧，他吻過她的臉，悄悄離開都城。她偷偷地站在宮門後，依依不捨地看他從容離開，淚在眼眶裡一直打轉……可是如今……

　　「小炭——」軍醫的喊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她回神應道：「軍醫大人！」

　　軍醫走到他身邊，極輕聲地責備道：「你怎麼回事？魂不守舍的！還不快把茶飲呈給聖上。」

　　「是。」她低著頭，一步一步走近奚桓，心跳加快，雙手不住顫抖，眼角餘光始終定在他疲憊的臉上，刻意粗聲粗氣地道，「叩見皇上，這是軍醫大人特地為您準備的清涼茶飲。」

　　所有注意力都在愛將身上的奚桓此刻哪裡知曉面前這個被軍帽掩蓋了大半張臉的黑瘦小兵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愛妃？他頭也不曾抬一下，甚至連半點兒看她的欲望也沒有，只擺了擺手，給了句不鹹不淡的話，「放案幾上，退下吧！」

　　她的心一下沉到穀底，失望極了。她曾記得他說過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他都能認出她來。可是，她現在距離他這麼近，他卻如此無動於衷。在蒼都時，她聽宮女說過，幾個月前，他就曾帶景妃來過霧都。是否他不帶自己隨行，只是為了方便帶上另一個寵妃？若非如此，怎能發生下午那一幕？

　　她猜測著，木然地將茶飲放在案幾上。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她動作過大，茶水從器皿裡灑出來，濺了一地，有一些甚至濺到了奚桓身上。

　　「小炭，你怎麼回事？」軍醫大人立時色變，大聲呵斥。

　　與此同時，所有在場人的目光都朝她射過來。

　　唯恐眾人發現她是女子，加上冒犯帝王是死罪，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中早就蓄滿的淚水嘩啦啦地滴落下來，然而她不是害怕，只是難過自己深愛的人竟然無法認出自己，這麼快就將她忘記。

　　見她抖得厲害，軍師禹浩開口求了情，「聖上，連日來都是這小兵裡裡外外照顧莊元帥，每日向臣報告莊元帥的傷情，他想是因為第一次見到您，所以太過緊張。」

　　「還不快向聖上求饒？」軍醫大人在一旁一個勁兒地向她使眼色。

　　……此刻，她心裡千頭萬緒，又難過到極點，哪裡說得出話，只是不停地抽泣。

　　「罷了，莊卿剛醒。他照顧周到，也算有功，這點小事也就不必責罰了。起來吧，你年紀雖小，但好歹也算個兵，堂堂男子漢，怎麼能動不動就像女子一樣掉淚？」心情極好的奚桓笑言，並伸手要去扶她。

　　大概是介意他碰過別的女人，她有些嫌惡，身子稍稍往後一錯，不著痕跡地避開奚桓的手，也不謝恩，自個兒爬了起來，頭依然垂得很低，讓奚桓看不清她的臉面。

　　於是，奚桓伸出的手倒顯得尷尬了。不過，他並未發火，只覺得這小兵有趣得很，收回手負在身後，順便多看了她兩眼。

　　「還不快退下？」見聖上並不怪罪，軍醫松了一口氣，生怕小炭又給惹出什麼事，立即開口趕人。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爭吵聲。

　　「爾等放肆！莊元帥剛醒來，不宜吵嚷。況且聖上正在帳中探視，豈容爾等如此胡鬧？」是淩峰的聲音。

　　「請淩大人海涵，在下也是聽令行事。」來人據理力爭。

　　「那你們倒說說看，你們是聽了誰的命令？」淩峰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氣。

　　帳內，奚桓示意臨昭出去看個究竟。臨昭點了點頭，出了帳，見淩峰正持劍攔著幾個參軍以及一個侍女，就冷著臉問：「怎麼回事？」

　　「團主，他們說奉命找人，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為了不驚擾聖上，屬下便攔下了。」淩峰解釋道。

　　「見過臨團主，我等是奉了祝將軍之令找人。」領頭的參軍也簡單做了說明。

　　「找什麼人？」臨昭接著又問，冷冽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侍女身上。

　　那侍女感覺到臨昭逼人的氣勢，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退向幾個參軍身後，不敢直視臨昭。

　　「這……」那參軍有些為難，沒做具體回答。

　　「你，過來……」臨昭叫住那侍女，勾手讓她走近一些。

　　被點了名，侍女只好走上前來，怯生生地道：「見過臨團主。」

　　「本座記得你好像是景妃娘娘的貼身侍女，怎麼跑到軍營重地來了？」臨昭的話裡透著一股敏銳之氣。

　　找人之事自然說不得，否則娘娘的好事豈不是要暴露？侍女腦子一轉，便回了話，「奴婢是受娘娘之托給將軍送些家鄉小吃。」

　　「既然如此，你送完小吃怎麼不乖乖回宮去覆命，卻還和他們在一起？難道找人也需要你幫忙？」臨昭話語犀利，問得那侍女啞口無言，以眼神向旁邊的參軍求助。

　　「還不老實回答！」臨昭厲聲道，嚇得那侍女兩腿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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