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七二


  「聖上對娘娘的恩寵空前絕後,娘娘應該心裡有數。若沒事的話,奴才先行告退。」

  她揮手允了他的話,看他退出大殿后,才獨自在殿裡來回踱步,等著宮女送箏來,想著要和桓一起去慕月樓,心裡不禁泛起絲絲甜蜜。

  昭陽宮含元殿。

  寬敞典雅的大殿中,燈火通明,但氣氛卻異常沉悶。

  年輕的帝王氣宇軒昂地坐在金鑾座上,神色嚴肅,目光炯炯有神,與在昭月宮時的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高高在上,泛著精厲光芒的鷹目不停掃視著九級通天臺階之下的各位內閣大臣,仿佛隨時都可以用目光殺死他們。

  穿戴整齊的各位大臣眼見君王不發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帝王而腦袋搬家。

  「說話呀!誰可以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奚桓黑著臉,但話語聲調卻柔和如昔,乍一聽似乎並沒有夾帶什麼怒意。

  可是,就是這麼一句看似溫柔、毫無力度的話,卻使得平日裡耀武揚威的數位大臣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字也不敢回。他們都知道,聖上越是溫柔,其實就越可怕。那種可怕不會造成身體上的痛苦,卻能施加強大的精神壓力,無形之中即讓人不寒而慄。因此,沒有人敢站出來回話。

  奚桓看著面前這班低眉順目的大臣,伸手從案臺上拈起兩本摺子,隨手朝堂下一拋。啪的一聲,兩道標著八百里加急的摺子呈抛物線狀飄落在眾臣面前的木地板上,驚得所有人的身體都震了一下。

  「你們都給朕好好看一看,看看裡面寫的究竟是什麼。」

  所有人都被嚇得不敢吭氣。大殿內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唯有站在正中首位的姬修的臉色稍稍好看些,因為他是第一個拆閱這兩道摺子的人。只見他彎下腰,將摺子拾起來,拭了拭,才遞到身邊的同僚手上。

  接下來,兩道摺子被各位大臣逐個傳閱。無一例外地,大臣們的臉在看到摺子的內容後都變得蒼白無色,難看至極。

  摺子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姬修手上。他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將摺子捏在手裡,雙手竟有些顫抖。昨夜,信使十萬火急地將兩道急件送到宮中,卻不敢獨自前往昭月宮打擾聖上的清夢,只好匆匆趕去丞相府,將急件送到他手上。掂量了下事情的嚴重性,他硬著頭皮將摺子送去昭月宮。雖然身為朝中老臣,親眼看著奚桓由小到大,看著他從一個年輕太子慢慢蛻變成一個機敏理智的有為君王,卻還是被眼下奚桓身上濃濃的殺氣所震撼。

  「既然都看過了,那說話呀!」奚桓劍眉挺立,從緊抿成線的雙唇中拋出幾個字。

  殿堂中的所有人都低著頭,一聲不吭。平日喧鬧的朝堂此刻像死水一般寂靜。

  「不說是吧?嗯?為了光復偉大的明珠王朝,從蒼隱建國之初起,每一個先皇都嘔心瀝血積攢財富與力量,為的就是等待一個可以複國的機會。眼見著我們就要攻克霧烈國土,走出勝利的第一步,可現在看看你們都做了些什麼?」奚桓的聲音突然變大,在殿堂裡四處回旋。

  臣子們的頭低得更深了。

  「昨日才傳來戰報,燕陌率一干殘党強攻甯襄關,前方將士在陣前奮勇殺敵,血流成河。可高坐朝堂的你們呢?穿的是綾羅綢緞,品的是美酒佳餚……不體恤前方將士也就罷了,竟然還膽敢從中克扣軍餉、軍糧!是可忍孰不可忍!」奚桓黑著臉吼道,幽暗的雙眸殺氣騰騰。

  一聽這話,堂下幾個大臣嚇得魂飛魄散,跪倒在地上,不住叩頭道:「臣有罪,請皇上息怒。」

  「有罪?你們還知道自己有罪?」奚桓譏諷地笑道,「我們的手足兄弟在前線為了家國榮譽,置個人生死於不顧,馳騁疆場,浴血奮戰。你們倒好!一個個聯合起來,欺上瞞下,蒙蔽朕的眼睛。若不是這兩道奏摺,朕到今天都還不知道你們都幹了些什麼!虧你們個個還自稱清廉正直,個個都是先皇囑咐朕好好善待的重臣!」這些年,他一直竭盡全力打理國家政務,恪守先祖遺訓,勤政愛民,嚴格要求百官諸臣,沒想到自己卻被這些臣子蒙在鼓裡。若不是前線將士不堪苦難,聯名上書請願,他到現在也不會知道這樣影響重大的事件居然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虧得他還總以為在自己的治理下,蒼隱國政清律明呢,想想真是諷刺。

  「臣等該死!請聖上饒命!」又有幾個嚇得雙腿直打哆嗦的臣子跪地不起。

  「除了你們,還有誰?」看著一個個往下跪叩的身影,奚桓心如刀絞。這就是他所依賴的賢臣嗎?如果滿朝文武都是這等腐敗的貨色,他靠什麼壯大蒼隱,光復明珠王朝?要知道,除霧烈之外,墨絢、褚旭國的國君都算得上是明君。

  又有幾個大臣跪下去,臉色發青,不停告饒。

  眼見殿內大臣中下跪者竟有快三分之一,聽著耳邊群起的告饒聲,奚桓感覺自己體內的血都在往上湧,竟不願再睜開眼睛去看他們的臉,身體微微往龍椅靠背上傾斜,閉上眼睛,半晌沉思不語。

  「聖上饒命!」

  「聖上開恩啊!」

  「臣等自知死罪,請聖上網開一面!」

  ……

  跪在地上的罪臣們心裡明白,聖上向來清正嚴明,賞罰有序,絕不徇私,但害怕到了極點,也就顧不上那麼多,明知沒有赦免的機會也要試試。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炷香後,奚桓平靜的臉上綻放出魔鬼般的笑容,「你們不覺得這個死字說出口也太容易了嗎?」

  聽了這話,不論是站著的,還是跪著的臣子,都心驚肉跳。在蒼隱國,誰膽敢犯罪,就會遭到重懲。平日裡,都是他們親自在處理那些犯罪的人,什麼極刑都見識過,這會兒早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身體直發軟。有兩個跪在第一排的一品大臣甚至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奚桓嫌惡地看了他們一眼,眼底除了陰森森的笑外,還有一種焦急的神情。

  滿頭銀髮的姬修惋惜地看著四周瑟瑟發抖的同僚,又看看奚桓,臉色更加凝重,不停緊搓著雙手,等待帝王發話,想像著他會怎麼處理。

  奚桓用手指敲擊著龍椅的扶手,錚錚作響,這樣的聲音即使是在眾多的求饒聲中,也顯得那般清晰。突然,他向身旁的太監努了努嘴。那太監得了指示,飛也似的從側面臺階上跑下殿台,徑直沖緊閉的檀木殿門跑了過去。

  嘎吱——兩扇厚實的殿門轟然大開。

  殿內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出去。那是一幅怪異的畫面。外面的天已經露出魚肚白,兩個小宮女從筆直的殿廊邊走過,明亮無比的宮燈開始一盞盞熄滅,好像有一種希冀在這瞬間突然破滅。殿內的聲音開始變小,直到安靜。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殿外數十丈長的入朝通道上。可是,那裡除了姿如松、面如鐵的禁衛外,再也沒有其他特別的人或事。

  該來了吧!奚桓泛著英武氣息的濃眉深鎖在一起,也許是因為緊張或者別的什麼,他霍地站起身,張開的十指緊緊握成拳。

  「聖上,您在等什麼?」先前跑去開門的太監忍不住悄聲問。

  「該來的總會來的!」奚桓盯著通道入口,一動不動。那話根本就像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殿下的姬修也緊張起來,因為他很清楚聖上在等什麼。參與政事三十幾年來,他從未像這一刻這麼沉不住氣。

  嗒嗒嗒——是信使特製的靴子踩在青花石地板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慌張、沉重、恐懼與失落都在這腳步聲中一一體現。

  所有人都看清了這個跑得飛快的人影是八百里加急信使!心一瞬間懸在嗓子眼。

  「報——」老遠地,信使就大聲地叫嚷,雙手高舉著以蠟封口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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