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71)_安安

七一

　　悠悠的暮色中，柳絲依依戀戀，隨風起舞；牡丹開得香豔淋漓，貴而不嬌。所有人眼中傲氣淩人、威懾天下的絕世帝王正忘卻世間一切煩惱，在花間柳叢中追逐著他想要傾盡所有去呵護一生的人。直到華燈初上，這種經常在昭月宮上演的戲碼才在宮女、太監們愉快的笑容裡宣告結束。

　　宴飲散，歌舞歇。明燈漸暗，夜漸漸深沉。輕羅低垂，帳中人影成雙。

　　他抽掉她頭上的玉釵，任她髮絲散亂，自有一種別樣的風情。他久久凝望著她算不得絕美的面容，不語不言。

　　「桓，你又看著我不說話了！」奚月嘟著嘴，小小的手在他眼前接連晃了好幾次，發現他還是那樣專注地望著自己，心事重重。

　　「月兒，你是我的。」他笑了，舉世無雙的俊臉寫滿寵愛，充滿愛意的目光從她光潔的額頭慢慢向下，滑向她暴露在衣衫外的一截香肩……

　　「你壞！」她沒有急著把滑落的單衣拉上去，反而大方地承認了他的話，「我本來就是你的啊！」接著她一頭紮進他臂彎裡，調皮地在他胸前蹭來蹭去，摩挲個不停。

　　在她的記憶裡，他是她睜眼起看見的第一個人。他說她叫奚月——奚桓的月兒，她相信了他的話，並且深信不疑。從此，他成為她的中心，成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從此，她就生活在他巨大的羽翼下，膽大妄為。從此，這世上只有她想不到的事，壓根兒就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於是，他的存在就成了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第二十二章夜奏軍情急

　　奚月醒來的時候，天還很早，她習慣性地摸摸身邊的位置，發現錦被是涼的，整個人立即清醒了許多，一下子翻身坐起來。奇怪，平日裡桓可是不會這麼早就上朝的，今天動作怎麼這麼快？想到這裡，她呼啦一下掀開輕暖的錦被，三下五除二地扯開重重流蘇沙帳，翻身下床，沖著殿門外大聲叫喊：「來人啊！來人啊！」

　　霎時，四五個宮女慌慌張張地進殿來，圍在她身邊。為首的宮女戰戰兢兢地問道：「娘娘，現在離天亮還早，您怎麼起來了？」

　　「桓呢？」她揉揉蒙的雙眼，接著又低聲咕噥了一句，「沒有他抱著我，我睡不著！」

　　一個年紀較小的宮女當即笑出聲來。

　　奚月轉了轉眼珠，小臉往下一拉，很無辜地道：「他不在，我會做噩夢。」

　　「娘娘若是睡不著，奴婢們陪您說會兒話，可好？」先前笑了的宮女提議道。其他兩個宮女也附和著點頭。

　　奚月撓撓蓬鬆的長髮，歎了口氣問：「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怎麼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回娘娘，四更天時，丞相大人叩了宮門，說是有要緊事一定要面見聖上，所以聖上……」為首的宮女實話實說。

　　「你是說姬修大人？」思緒一轉，奚月脫口而出。她對這位丞相大人的印象是極為深刻的。雖然他長得慈祥可親，但做事卻雷厲風行。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丞相大人斷然不會半夜三更親自前來求見。可是，究竟是什麼要緊事呢？

　　「是的，就是姬修大人。」

　　「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這麼緊急？」平日裡，她是不太願意理會這些政事的。即使知道一些，也是聽奚桓隨口說說，大多是逗樂的事，更沒見過什麼事還需要他半夜起床去處理的。所以，這會兒，心性淡泊的她也被撩撥起了好奇心。

　　「娘娘，既然是要緊的急事，奴婢們怎麼會知道？」為首的宮女困惑地看著主子。

　　「你說得也對。」她微微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件事，反正就是天塌下來，桓也會處理得妥妥當當，根本用不著她去操心。

　　「那……時辰還早，娘娘還睡一會兒嗎？」

　　「不了，我怕我一睡著就做噩夢。」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隔三差五地會做同一個夢。夢裡血流成河，有一個華服佳人抱著一具男屍痛哭不已，淒慘哀絕。說來也怪，她總是看不清夢裡那女子的容貌。只覺得每次看到那情形，自己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更奇怪的是，每次她做這個夢的時候，桓總是不在她身邊，屢試不爽。只要桓在身邊，她便能睡得很好，一覺睡到大天亮。

　　「可是，離天亮還有大半個時辰……」宮女們為難地道。聖上臨走時交代她們，一定要讓娘娘安睡。若是主子因為沒睡好，長出黑眼圈什麼的，她們可就罪過大了，到時聖上問起，不定落個死罪什麼的。

　　「我還是不要睡的好，若不然我做噩夢把你們嚇壞了怎麼辦？」奚月善解人意地道，因為她以前經常做噩夢把這裡的宮女、太監們嚇得半死。

　　宮女們面面相覷，因為她們知道主子說的是實情。

　　「這樣吧，你們去把我的箏取來，順便再為我準備熱水沐浴更衣。」她想了想，拍著掌吩咐道，「然後嘛，再為我準備些可口的早膳，最好是粥！」

　　「是，娘娘！奴婢們這就下去準備。」說話間，宮女們各自散去。

　　奚月站在寬大的殿堂中，腦袋裡琢磨著自己應該在這新的一天裡都做些什麼。結果還沒等她想清楚，昭陽宮的太監副總管都鑰就已經來到門口。她不禁奇怪地問道：「咦，都鑰？你怎麼來了？」

　　「奴才見過娘娘千歲！」那都鑰見是奚月，趕緊行禮。

　　「起來吧！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問問朝廷裡發生了什麼事呢！」見了都鑰，她适才心裡的疑惑又冒了出來。

　　「恕奴才直言，娘娘不應該參與朝政。」都鑰一板一眼地道。

　　這太監，才三十出頭，還挺講原則的！她心裡腹誹，不過也不再繼續追問奚桓半夜離開一事，瞅見他手上捧著個錦盒，順口又問：「你手上拿的什麼東西？」

　　「這是南番進貢的安神香。聖上怕娘娘又做噩夢，特意差奴才給您送來，有助於睡眠。」都鑰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聽說是奚桓特意安排的，奚月心裡美美的，沉吟著道：「原來是這樣……那你放在妝臺上，快回去覆命吧！」

　　都鑰聽令，快步將錦盒擺放在妝臺上，卻並沒有著急走，而是畢恭畢敬地道：「娘娘，聖上還有話讓奴才傳達。」

　　「還有話？」原本已經轉身的她有點兒詫異地回過頭。

　　「聖上說，慕月臺快建好了，等他今日忙完了，便接您一起去慕月臺。」這次，都鑰看奚月的眼光細密如針。他知道，面前這位娘娘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否則聖上不會待她如此細心周到。但他不明白，為何聖上心儀的偏偏是她這種類型的女子！

　　「什麼？快建好了？」聽完他的話，奚月很吃驚地道。關於慕月臺，她是知道的。那根本就是為她專門建造的一座樓臺，地處整座皇宮的西南角。等建成之後，它將是整個蒼都最高的樓臺，可上觀星月，下瞰全城。她原是很不贊同建這樓臺，因為蒼隱皇族為了光復明珠王朝的大計，處處都在節約財政開支，已經數十年沒有大興土木，桓卻要建這麼一座實際用途僅供她觀星賞月的樓臺，於理不合。不過，她的抗議和他們之間大多數爭吵的結果恰好相反，桓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她的意見。就這樣，這座高臺以驚人的速度開始搭建，如今也不過月餘時間。

　　「娘娘，確實快建好了！」都鑰重複了一遍。為建這座高臺，聖上先是親自為它取名，又安排最好的設計師進行規劃，然後遍招能工巧匠日夜趕工，可謂費盡心思。他待在聖上身邊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聖上待哪個後宮妃嬪如此用心，即使是出身王侯世家的景妃娘娘也從未曾得聖上如此眷顧。

　　「那……他該不會又像昨天一樣讓我空等吧？」不理會都鑰打量的目光，她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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