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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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修越坐直身體,放下手中的簡易烤叉,右手從衣衫內裡掏出一件東西朝胭脂遞來。 「這是什麼東西?」胭脂滿臉疑問,將修越手中之物接去。打開來看,原來是一張舊得發黑的羊皮卷,邊沿已經開始腐爛。在羊皮卷中間,有用顏料畫出來的圈圈點點,像是一張地圖。 等胭脂仔細看清羊皮卷上的標注,不禁大吃一驚,「這是……這是……」 「我看看!」燕陌從胭脂手上取過羊皮卷,等看清上面的標注後,也是驚呆了,「天!這是……」 「是的,你們沒有看錯。這是一張寒山山脈地圖,是我輾轉從一位老獵人手裡尋獲到的。據說這張圖是他家祖先所繪,世代流傳下來。我和全部公主府近衛隊的人按照這個路線花了整整四天才翻越過來。但是,最後剩下的只有我、可多和可羅三個人。」修越極小聲地道。想起那四天地獄一般的經歷,眼看著近三十人的近衛隊成員一個一個犧牲,修越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樣痛楚。這些侍衛已經在公主府待了好幾年時光,他對他們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都記憶猶新。可是,他們跟隨他在漫漫冰雪的寒山上、在漆黑恐怖的深溝險壑裡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再也無法挽回。 寒山,是傳說中無人可以翻越的霧烈之脊。可是,修越做到了,他做到了……我該怎麼感謝你啊,修越……聽著他的講述,胭脂感覺自己的心泛起陣陣暖意。她知道他為什麼來這裡,因為他說過他會一直站在她的背後,即使她失去了整個世界,她還有他。 燕陌合攏羊皮卷,眼眶熱熱的,抑鬱地猛灌下一口酒。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他當年幼稚的出走所花費的昂貴代價。如果他當初不負氣離開,也許胭脂、修越以及更多為他付出代價甚至是生命的人們都不會受到這些折磨。他是除狼子野心的桓帝外,第二個傷害、踐踏霧烈的人,罪大惡極。 草棚裡一時氣氛沉悶,修越見燕陌沉默無語,只顧飲酒,忙擠出個笑臉勸慰道:「皇兄,你應該少喝一點兒。喝太急,對你的傷不好。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都是自願的,沒有怨言。只希望你將來能挑起霧烈的大樑,收復失地,為百姓造福。況且,要真說起來,我才是個無用之人。來到霧烈五年,一直都未能好好地為霧烈出力,就連半個救兵也搬不到,真是慚愧得無地自容……」 「別說了,修越!」凝望修越微微閉起、隱隱閃動淚花的雙眼,胭脂感動得一塌糊塗,遂言語有些哽咽地打斷他,因為她實在不願意看到他妄自菲薄的樣子。修越,你可知道,從這一刻起,你在我心裡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四處漏風的草棚,一堆火,三個人,彼此靜默無言,各有感慨。 良久,修越看看面色慘白的胭脂,發話道:「胭脂,你先和皇兄就地休息一陣。我出去換可多、可羅的班,順便準備一些必備物品。」 「好。」望著他矯健的身影,胭脂感慨良多。 「胭脂!」看了一下胭脂望修越的眼神,燕陌叫了一聲。憑男人的直覺,他覺得修越待胭脂非同一般。 「陌,休息一會兒吧!」胭脂沉吟道,半躺在乾草上,壓下心裡盤根錯節的思緒,閉眸睡去。 然而,燕陌並沒有像她一樣立即閉眼入睡,而是睜著眼看了她好久好久才入睡。 棚外,藍色的身影高大挺拔,簡單綰起的髮髻完美地透露出他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優雅貴氣。那雙如墨似漆的閃亮眸子,透過由稻草紮成的有著細小縫隙的棚門,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她安穩的睡顏。胭脂,無論任何時候,我都會盡可能地不讓你受到傷害,只希望你將來不要恨我。 藍色身影一直站在草棚外,站在蕭瑟的冷風裡,不近不遠地守著她,直到淺淡的陽光退出整個窪地,暮色沉沉。 當淺眠的胭脂醒來,起身推開門的時候,看見修越仍僵站在原地,「修越?」 和她距離如此之近,他有些不自在,慌忙道:「剛讓可多、可羅準備好所需的物品……」 「修越,陪我走走吧!」胭脂平靜地端詳著面前極具君子風度的他,淡淡地笑。那天夜裡,他那一番不能稱之為表白的真情流露讓她訝異萬分。她那時堅持著不肯叫他的名字,如今,她終於能理解他那時的心情。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令他情傾於己,卻知道他珍視她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珍視惠寧的程度。 「可是……」他不甚放心地看看還在睡眠中的燕陌,遲疑著道,「好吧!」然後招手讓正整理打包物品的可多、可羅提高警惕。 從一個草棚踱著步子邁向另一個草棚,修越與胭脂一前一後,難得悠閒地在大片窪地裡步行相隨,彼此的心情都很平靜。 看著不時從身邊晃過的面黃肌瘦的窮苦百姓,胭脂心有不忍,落在修越高大背影上的目光愈發沉靜。 發現她跟著自己走了許久也沒說一個字,修越轉過頭,道:「我們沒有時間了,今晚必須趕路。」 「一定要翻越寒山嗎?」雖然早就知道只有這麼一個辦法能躲過蒼隱軍團的追擊與阻攔,但胭脂還是想問一問有沒有其他辦法。 「我知道你擔心他的傷勢。可是,甯襄關已完全被封鎖,除了翻越寒山,我們別無選擇。成大事者,必然不畏艱險。我擔心的反倒是你。」他果敢地道。但他心裡想的與嘴裡說的卻完全是不一樣的心思:胭脂,如果我可以保護你,我必然不惜一切代價。只是,我有資格保護你嗎? 看到他眼裡又出現了滄城離別那晚的神情,胭脂別開眼眸,歎了口氣。既是因為擔憂,又是因為修越的情意,偏偏對他所說的話還不得不贊同,她略顯煩躁,舔了舔唇道:「修越,你應該珍惜公主。」 「皇兄是有大志之人,你可安心託付終身。至於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自己不應該做什麼……」苦笑著看向垂眸的胭脂,修越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若不是父親大人帶他出訪霧烈,他便不會撞見獨自在侍衛營練劍的胭脂。那時的她並非像今天這般成熟,卻英姿颯爽,將劍舞得生機盎然,一招一式都有著讓人萬分著迷的美感,讓他忍不住驚羨感歎:世間竟有如此不輸男兒的女子!若不是因為這匆匆一瞥卻深刻至極的印象,他也許就不會來到霧烈。不來到霧烈,也就不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一個是國家,一個是心愛的女子……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失去新婚的夫君,心痛卻不能為她避免災難,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對待她。他是造成她身陷困境的幫兇呀!所以,他對她的情意還包含著愧疚;所以,他不顧一切地想要來到她的身邊,試圖保護她。看到燕陌與她之間相互流轉的溫情,他既感到嫉妒又感到欣慰。 「可是……」 「愛,那就在一起吧!」修越的聲音夾雜著酸澀,將後半句「不要像我,愛你卻不可以給你幸福,只給你災難」吞回肚子裡。 她這麼容易被看透嗎?還是修越精明得超乎所有人的想像?胭脂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停住腳步。 「回去吧,不要再走了!我們該到時間起程了。如果能極早到達寒山山腳,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準備翻山。要是再遲,蒼隱兵追來,就不妙了!」修越掉轉腳步,依然走在胭脂前面。為了給胭脂與燕陌贏得寶貴的休息時間,有一批他所安排的武士正以血肉之軀擋住奚桓的步伐。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內心好過一點兒。將來她知道一切原委後,會原諒他嗎?他不敢去想。 「好。」看著這翩然絕色的男子,看著他的髮絲在風中飛舞,胭脂對他的信任又增了幾分。 然而當兩人往回走時,窩在草棚子裡的人們都面色慌張地紛紛往外逃散。哭喊聲、叫嚷聲四下響起,有人大聲喊著,「快跑呀,蒼隱兵來啦!」 這場景嚇壞了胭脂與修越。見狀,兩個人的第一反應便是拔腿就朝燕陌所在的草棚飛跑。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差池,再碰到大隊兵馬的話,他們就真危險了。 當胭脂與修越兩人跑回草棚時,成片而來的馬蹄聲已隱隱可聞。燕陌正好從棚子裡走出來,面色已經好了些。可多與可羅兩人七手八腳地將事先準備好的所需物品綁在馬背上,急得額上出了一頭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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