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54)_安安

五四

　　「你們都退下，朕與他這一戰是早晚的事。」奚桓亮出幻光，劍影灼灼，威風八面，又朝燕陌道，「今日之戰，朕必殺你祭蒙薑。」

　　「你辱我霧烈皇室，欺我霧烈國中無人而長驅直入，奴我百姓，掠我國土。此仇不報，我憤恨難消。」燕陌咬牙切齒，拔劍相向，疾電走勢若風，化作數尺銀光，直取奚桓。

　　「呀——」說時遲那時快，面紅耳赤的兩人狂野地號叫著，迅速地沖到了一起。叮叮叮，世間最珍貴的兩把神劍撞擊在了一起，響起無數轟鳴聲，連綿不絕，耀眼的光圈一波又一波，晃得所有人趕緊掩住眼睛，以免被灼傷。而更令人恐懼的是，兩人劍氣相交所發出的反射之力，震得湖裡的水都激起了丈余高的純白水柱，震得所有人都趕緊往一邊閃讓。

　　二人交拼，兩匹坐騎亦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奚桓神色高亢，姿如游龍，出劍狠毒，不留一絲餘力。他一定要置燕陌於死地，一定要得到逐月，一定要搶到胭脂，一定要……

　　燕陌面色皎然，身如飛凰，招招致命，不留半分餘地。他一定要打垮奚桓的囂張氣焰，一定要活著去追胭脂，一定要活著撐起霧烈，一定要……

　　這是一場關於兩個身懷絕技、手持神劍的天子的曠世之爭。包括臨昭、淩峰在內的所有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什麼。

　　眾人只看見滿眼的眩光，氣勢如虹如電，玄青色與赭色的兩個身影不斷地穿梭著，交換著位置，你來我往地誓死拼殺，誰也不讓誰，狠絕異常。劍氣狂飆，以至於數丈之內飛沙走石，樹木盡毀，勁浪拂得人一漾一漾的。

　　臨昭離纏鬥在一起的兩人最近，擔心得心跳加快，恨不得立即上前施以援手。他想了想，趕緊扭頭朝淩峰道：「淩峰，快帶人往前追。她跑不了多遠！我與精兵在此協助聖上便是。」剛才他只顧著擔心桓帝與燕陌之間的交手，倒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層。若是能捉住胭脂，燕陌再怎麼反抗也是多餘。

　　「是，團主！」淩峰招招手，與十來名殺手交換了一個眼神，駕馬作勢朝前追去。

　　燕陌眼神一掃，便知他們要去追胭脂。他瘋狂地朝奚桓掃出一掌後，飛身離馬就朝淩峰撲了過去，大喝一聲，「哪裡走！」手中長劍利芒暴漲，徑直刺向淩峰要害。

　　淩峰不甘示弱，奮力拔劍抵擋。哧的一聲，兩柄劍呈十字形架在了一起。燕陌怒目而視，硬是奮力將淩峰連人帶劍逼退了數步。這還不止，淩峰退後之時，雙足還在地上劃出兩道溝痕，手中利劍竟已被疾電割出了缺口，他不禁面色駭然。

　　奚桓被燕陌一掌擊得退後兩步，淩峰則與燕陌對峙在一起，殺手們因燕陌強勢的阻擋顧不得上前追逐胭脂。原本一對一的陣勢立即演變成為勢力懸殊的對抗。

　　一邊的臨昭則已經手持弓箭，穩穩地瞄準燕陌胸口，陰冷地笑道：「去死吧！」只見他的臉因激動而湧起一片潮紅，把住弓弦的手指一松，閃著銀光的箭以無法估計的速度朝燕陌飛射過去。

　　與此同時，淩峰的劍已經在燕陌手中疾電的壓迫下深深陷入自己的右肩，鮮血浸透了他整個肩膀。距離燕陌一丈左右的奚桓將手中幻光一圈，劃出耀眼的銀弧線，直擊燕陌側腰。

　　感覺身邊風向逆轉，燕陌趕緊放開淩峰，揮劍至左面，欲擋住幻光的襲擊，偏還是慢了一步。只聽哧的一聲，燕陌的棉衣外套被挑了個大口子，他頓覺腰側一熱，低頭一看，已然見血，慌忙抬腿朝奚桓右手臂踢去，正中奚桓手腕。

　　奚桓手腕一軟，幻光差點脫手而飛。

　　腰側疼痛的燕陌正想再補一劍刺向奚桓，卻見一箭迎面而來，趕緊低身，誰知還是躲避不及。尖利的長箭狠狠射入他的右肩，劇烈的痛一下子奪去了他所有的感覺。

　　「燕陌——」身後突然傳來的一聲疾呼吸引了燕陌的注意力。他回頭，看見胭脂竭盡全力地駕著追風朝著自己的方向飛馳過來，英姿颯颯，心中一暖，一半興奮一半責怪地想著：胭脂，你為何要去而複返？為什麼不走？

　　原本胭脂因被迫在追風的拖載下離開而抑鬱不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想到繞過湖灣一進沼澤地，一隊不下二十人的蒼隱精兵便朝她沖了過來。她全身上下連半個指頭也動不了，心想這下子自己與燕陌是鐵定完了，不禁暗自叫苦。誰知領頭的人見得是她，卻欣喜若狂地大叫「皇后娘娘」，倒讓胭脂吃了一驚。在她離開廊、滄之前，席將軍的確是安排過一批侍衛過甯襄關以迎接燕陌歸國。實際上，她過了甯襄關後，才知道這批侍衛早被蒼隱兵團一個不漏地殺害了，因此她從未敢奢望過在回國途中還會有人前來接應。今日一見，她還以為這是蒼隱的詐術。

　　那頭領當即為她解了穴，並掏出令符表明身份，告訴胭脂他們身著蒼隱兵服是為了方便行事。得了自由的胭脂見了令牌，立即明白原來他們是受駙馬修越的指派前來接應，並非席將軍或侍衛長所派。想著燕陌正獨自應敵，她來不及與一幫侍衛多說，就帶著所有人匆匆往回趕。哪知剛繞過湖灣，便見到燕陌被箭射中的一幕，整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禁大喊了一聲。

　　因為這聲呼喊，奚桓也朝胭脂望了過去，但緊接著他臉上的淺笑就此僵住。因為胭脂身後還跟著一隊身手敏捷的蒼隱精兵。那些精兵看起來像是追隨胭脂而來，十之八九是霧烈侍衛。

　　臨昭見狀也是一愣，二話不說又射出一箭。這一次他的目標是胭脂。箭一出弦，他趕忙朝身後的殺手及精兵們大叫：「保護聖上，殺了燕陌！」

　　「殺了燕陌！」所有人都吼叫著一齊沖上前來。

　　先前被燕陌逼退的淩峰聽令後腦子一震，顧不得身上有傷，抬劍就朝燕陌刺去。燕陌反應及時，閃了過去。他因為看見胭脂率部而來高興得全然忘記了身上所有的痛楚，振腕抖開長劍，刺向錯愕中的奚桓。

　　奚桓原是驚於胭脂領了援兵到來，接著聽聞身畔風聲驟變，只見臨昭所射的箭直朝胭脂喉頸處飛去，又見她身體搖搖欲墜，不禁大驚，本能地朝她叫了一聲，「有箭，小心！」他不想她死，因為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牽著她的手一起俯瞰整個天下。

　　聽聲見箭，胭脂提起全身力氣抽劍劈箭。所幸，箭被劈中，斷為兩截落在地上。但提醒她避箭的奚桓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沒有來得及出劍擋燕陌的劍招而被疾電刺中右手臂。他臉色一變，手中幻光往下一沉，衣衫已破了一處極長的口子，殷紅的血霎時將玄青色衣衫染得斑斑駁駁。

　　本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燕陌一招得手後，憑著一鼓作氣的氣勢，旋即火速地出了第二招，淩空朝奚桓的胸口刺去，並大叫一聲，發洩著滿腔怒火。他要奚桓以命和血來償還所有死去的霧烈人。只有這樣，他方能解心頭之恨。

　　一旁的淩峰揮劍來救，被燕陌出其不意地踢了一腳，跪倒在地。位於奚桓身後的臨昭慌忙之下將長弓擲向燕陌，以轉移燕陌的注意力，卻被燕陌一掌擊飛，掉入湖水中。

　　奚桓運氣提劍抵擋，無奈手臂受傷，力氣使不出來，竟被燕陌逼得無法抵抗。

　　眼見燕陌的劍鋒就要劃破奚桓的玄青長袍，刺穿他的胸膛。奚桓，救她一命的奚桓，那個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恍如神的陽光少年……已至燕陌背後的胭脂見狀，心一軟，來不及解釋，就從馬上滑到地下，站在了奚桓面前，以劍隔開了燕陌的劍。

　　情勢急變，原本殺得眼紅的燕陌趕緊收回劍勢，以免誤傷胭脂。他大惑不解地朝她叫嚷，「為什麼不讓我殺他？難道你忘記他殺了多少霧烈百姓？」

　　「你不能殺他，至少現在不能！」她決絕地回答燕陌的話，不知道怎麼向燕陌解釋，只知道她不願意看到奚桓死在自己面前。她需要還他的救命之恩，所以她必須救他。雖然她曾說過要與奚桓做敵人，可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她做不到。

　　暫時安全的奚桓被胭脂的做法震撼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胭脂的側臉，聞著她發上幽淡的皂角味，好半晌都沒有半點兒反應。那天她說就算他殺了她，她也不可能殺他，他就已經很意外，沒想到她卻會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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