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52)_安安

五二

　　擁著自己的這個男子是誰？她轉動腦袋，不想動作過大，額頭卻狠狠地撞在了一塊紮人的硬物上，好痛！

　　「胭脂，你醒了？」頭頂上傳來她熟悉的聲音。燕陌是被她撞醒的。

　　「燕陌？真的是你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了追上他，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是我。」她的聲音就像神明賜予他的禮物。謝天謝地，她醒來了，他再也不用牽腸掛肚，夜不能寐。「胭脂，你知道嗎？我嚇壞了，好害怕你再也不醒來，所以我只能緊緊地抱著你，這樣我才感覺踏實一點兒。」

　　「不會的。我答應燕康要保護你回到霧都。我只是太累了，我沒事的，真的沒事。」聽得出他話語裡強烈的擔憂之情，胭脂一再強調自己沒事。

　　清楚她身體狀況的燕陌當然知道她是為了安慰自己才這麼說，心疼得厲害，「胭脂，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都不要離開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好想聽到她的承諾。

　　以後都不離開他？怎麼可能呢？回到廊、滄之前，她與奚桓鐵定還會碰面，再加上刺殺團、甯襄關的前鋒兵團……從她習武開始，她就很少有失去把握的時候，但現在，她卻無法乾脆地回答他的話。她不害怕，但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活著送他回城。

　　覺察出她的遲疑，他再問了一次，「胭脂，你能答應我嗎？」

　　「好。我答應你。」她知道他很緊張，所以說了違心的話，不過是想安慰他。

　　「你餓了嗎？我為你準備些吃的。」燕陌小心地挪動她的身體，想起身為她去取食物。

　　「不，我不餓。天快亮了吧？我們這是在哪裡？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現在的情形怎麼樣？」其實，她想問的話很多，但她現在更想做的是，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春夜裡，汲取一點兒可以供她依靠的溫暖。

　　「我沒有在霧都停留，一直趕路，住在山間野林，所以比你早到綠玉湖。村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我找了處宅子，準備住一晚等你。結果天黑沒多久，我就聽到宅子外有響動，開門一看，原來是逐月馱著你朝宅子走過來，好像是有什麼人特意將你送到宅子前。大概是亥時三刻，來了一批蒼隱精兵，將宅子圍了個水泄不通。倉皇之下，我只得帶領逐月，背上你強行沖出包圍，一路朝東，跑了近一個時辰，直到確定沒有追兵後，才找了這處林子就地歇息。」燕陌將過程大致敘述了一遍。

　　精兵？據她所知，蒼隱國兵團有嚴格的分級制度。所謂的精兵是指擅長攻城的兵團，與駐守之兵不太相同。一般的小城池及重要的村寨只是由普通的步兵控制。從地理位置上看，他所說的精兵多半隸屬於甯襄關的前鋒兵團。如果是這樣，那就代表著甯襄關的兵團已經基本知道她與燕陌的行蹤，而刺殺團也肯定離這裡極近。想到這裡，她不禁擔心地問道：「這些精兵穿著如何？」

　　燕陌回想了一下，道：「比一般士兵武藝高些，右手臂上系有玄青色的緞帶。」

　　「那是蒼隱國前鋒兵團的標誌，如果連他們也發現了我們，刺殺團肯定已經非常接近這裡。燕陌，我們現在非常危險，必須馬上趕路。」絕不能讓奚桓追上來。否則，前面是虎，後面是狼，腹背受敵，根本不可能跑得掉。

　　「不行，現在我們位於綠玉湖的東北面，前面有一大片沼澤地，夜裡趕路必死無疑。」燕陌緊緊圈住她的腰，把臉貼在她消瘦的臉蛋上，「更重要的是，你的身體情況太糟糕，我不能對你不管不顧。」

　　雖然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臉上傳來的暖意以及他真摯的情意，一時間竟感動得不知所以。可是，感動歸感動，她不能不面對現實。奚桓的武功有多可怕，她再清楚不過。以前，她和燕陌僅僅是對付刺殺團的人，就已經險得不能再險，現在再加上奚桓以及那個尚未出手的少年殺手，還有一隊精兵……而且現在的她體力不濟，一旦雙方碰到一起，就是插翅也難飛。因此她堅持自己的意見，「就是有沼澤地，也必須趕路，否則根本不可能跑得掉……」話沒說完，她就輕微地咳嗽起來。

　　「先別說話，喝點兒水。」他在身邊摸索了一陣，將羊皮水囊取過，湊到她唇邊，小心地喂她喝水。

　　喝完水，胭脂清清嗓子。燕陌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好使她順氣兒，「胭脂，不管逃不逃得掉，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不要總想著自己一個人將所有的事都扛下來。我們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就算天一亮，我們就死在這裡，我也不後悔，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他說和她在一起他很幸福，甚至不怕死。胭脂沉默了好一陣，她明白他的意思。其實，有一個人這樣抱著自己真的很好，起碼不孤獨。對於他這份情感，她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剛才醒來的時候，她才沒有推開他如此緊密的擁抱，沒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沒有拒絕他緊貼過來的臉……她覺得這一切都很自然，甚至還有些貪戀於他的溫暖。正如他所說，這是幸福。

　　「胭脂？」對於她忽然的安靜，他不太適應。向來沉著的她，大多數時間都在挖空心思地想著怎麼做才可以送他回城，很少有這樣沉默不言的時候。

　　胭脂的腦袋裡突然映出一張神清骨秀的臉，是奚桓。她想對他說，她見到了蒼隱之帝——奚桓。這個男人絕不可能讓她與燕陌安全地到達寒山，他一定會前來阻止。他手裡的幻光是與疾電齊名的神秘兵器。就算燕陌全力以赴，也未必是他的對手。這一次，絕不可能再存僥倖，她應該怎樣做才能阻止奚桓？想著想著，她便頭痛欲裂。

　　「胭脂，剛才你還想說什麼？」直覺告訴他，她在想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沒有什麼。既然前面是沼澤地，那就照你的意思等到天亮再走吧！」將頭窩在他肩頸處，她呆呆地睜著雙眼，看著漆黑的一切，喃喃地道，「天就快亮了吧？」

　　「嗯，應該快亮了。」燕陌將被單往上拉了拉，掩住她的脖子。

　　天的確是快亮了，否則眼前不會如此黑暗。她無聲地回答著他的話，心裡卻想著其他的話：燕陌，我不會讓他阻擋你的歸途，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回城，因為你肩負著霧烈的希望。

　　「再睡一會兒吧，胭脂。」燕陌不顧一切地攬緊她，想像著天亮以後的情形。刺殺團嗎？來就來吧，他豁出去了，就是拼了命不要，他也要確保她的安全。

　　這個寒夜，他給了她一份溫暖的愛意。然而她在接受這份情意時，卻選擇了她必須選擇的路。他們知道天亮以後將會面對何種殘酷的局面，卻不知道擁有一統四國野心的蒼隱之帝已經提前露出勝利的微笑。

　　第十五章舉掌握劍

　　天亮時，胭脂醒了，看見僅著單衣的燕陌在寒冷晨風中為自己準備水和食物，再看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單以及他的外衣，心隱隱作痛，眼角漸漸濕潤。昨夜，他就是這樣忍受著寒冷將一切溫暖全部給了她吧！她憂鬱的目光變得溫柔，悄悄地注視他：幾縷霧濕的頭髮垂下來，掩蓋住他寬寬的額頭以及他專注的眉眼。

　　埋頭整理食物的燕陌並未發現她在看他，仍井井有條地處理著手頭上的事。其實，他不叫醒她，是想讓她多睡一會兒，因為她的身體實在是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

　　「燕陌……」她小聲叫他。

　　「醒了？來，先喝口水，這兒還有烙餅。」他抬起雙眼，笑著對柔弱的她說，然後趕緊將水囊以及熱乎乎的烙餅遞到她面前。

　　「我不渴，你先把衣服穿上，立即趕路。咱們不能在這裡停下，太危險。」胭脂掙扎著費力地坐起來，雷厲風行地道。整整一夜的昏睡讓她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好，馬上趕路，但你要答應與我共乘一馬。」他真擔心如果讓她單獨騎馬，她隨時會跌倒下去。

　　胭脂的臉立時呈現桃紅色澤，卻也答得爽快，「好。」如果她單獨騎馬，肯定會減慢趕路速度；但如果要讓他拋下自己先走，他肯定不會同意。既然這樣，拋卻雜念齊心趕路才是最重要的。

　　見她不反對，燕陌心情大好，將熱烙餅塞在胭脂手裡，「多少吃一點兒，才有力氣趕路。」然後飛快地穿上外衣，取下被單，將追風、逐月牽到她面前。

　　烙餅已經放置一段時間，變得硬邦邦的，難以吞咽，但胭脂仍強迫自己吃了個精光。因為她知道，如果不保持體力，等奚桓追上來時，她一定會成為燕陌的累贅。

　　「上馬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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