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48)_安安

四八

　　「踩著千萬百姓的鮮血之路得來的權力就像沙子築成的城堡一樣，很快就會坍塌，灰飛煙滅。所以，你不要以為攻陷了霧烈就能一統四國，因為你今天對他人的殘忍將會換來他人明天對你的殘忍。」胭脂望著他，回想著多年前所見的他，感覺很難受。她心底在悄悄地對他說著不同的話：你曾經那麼善良，現在卻這麼陌生。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再是從前的你了？你知道嗎？我是蒼隱國人，是你的臣民，但我不要你這樣鐵血的君王，不要這樣殘酷的戰爭。

　　他必須承認，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令人震撼的話，就是丞相姬修也沒有說過，沒想到這個阻礙他統一四國的女子卻很誠摯地向他吐露真言。

　　一片白雪飄落，覆蓋在她眼簾上，很快化成了水，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晶瑩剔透，就像淚水一般。

　　漸漸地，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柔和，陽光一樣的笑容一點點地爬上他的臉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從她身上看到他一直守望的寧靜。他不想殺她，一點兒也不想，「我不會殺你。」

　　她不確定他是否聽懂了她的話，只無力地將頭躺倒在雪地上，道：「那就拿我當人質，要挾霧烈好了。」

　　夠聰明！居然拿他說過的話堵他。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她，奚桓滿面笑容。到目前為止，他的後宮妃嬪中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沒有一個不是傾國傾城，但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平靜沉穩，大膽自持。看著她平靜的臉，他禁不住說道：「你知道嗎？你有一雙很迷人的眼睛。」

　　他怎麼能說這樣的話？胭脂有些迷惑，不知不覺地墜入他漆黑的雙瞳。

　　「你引起了我的興趣。」他狂妄地笑起來，「所以，我認為還有比殺了你更合適的解決方式。」

　　這種極度溫和下的狂放才是他的本性吧！胭脂很惱怒，掙扎著想逃脫他的束縛。

　　「胭脂，你聽清楚了。我要馬，也要人！」奚桓滿意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是個絕佳的主意。如果霧烈百姓知道了他們的皇后被蒼隱之帝征服，那一定會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你錯了，我現在只是一名武士。」她克服慌亂，不屑地道。事實上，那場婚禮因為燕康的死已經結束了。她不會給他任何侮辱霧烈的機會與理由。

　　「那更好。」他笑得邪魅異常，從地上彈起身，亦將她的身體拖帶起來，然後將嘴湊近她耳畔，不容反駁地道，「如果你不是霧烈的皇后，那麼你將成為我的女人！」

　　胭脂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絕對不可以！他可是戰爭的根源！

　　「想知道為什麼嗎？」他看著自己製造的恐慌在她眼裡漸漸加深放大，成就感油然而生，「因為只有像你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與我共享天下。」

　　「你在做夢！」她極力克制住情緒，憤怒地朝他潑冷水，盤算著究竟怎麼做才可以重新制住他。

　　「我說到做到。」他故意俯下臉，薄薄的雙唇對準她的唇壓下去，逼迫她朝後仰頭，直到只差一根手指的距離時才停下來，又道，「真想嘗嘗你雙唇的味道。」

　　感受著他吹來的熱氣，雙手被鉗制的她一陣戰慄，臉色一連三變，心中的對策悄然成型。或許只有這樣，才可以制止他瘋狂的想法。

　　「怎麼？怕了？」奚桓朝她眨眨眼，臉上閃過一絲頑皮。

　　怕？這個字在她的字典裡根本就不存在。打定主意，她稍稍抬起頭，閉上眼，主動將美麗的唇朝他的唇上貼去，將他吻了個正著。

　　突然而至的吻倒讓奚桓嚇了一跳，他可以肯定她在打著什麼鬼主意，但卻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她主動送上門來的雙唇。她的吻太過生澀！他又笑了，化被動為主動，靈活的舌頭糾纏著她，引領她進入全新的境界。讓她成為他的女人，這將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情。

　　他忘情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纏綿，悄悄放開制住她手腕的手，改為摟住她細細的腰肢，腦子裡冒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她應該沒有接受過其他男子的吻吧？怎樣才可以將她據為己有？她穿上輕衫羅裙會是什麼樣子？也許該讓她為自己生個孩子……

　　沉醉！他沉醉於自己的無限憧憬中。

　　她有預謀的吻換來的是他小心翼翼的溫柔對待。隨著呼吸被慢慢奪走，她的臉紅得似朝霞，有些透不過氣來。在他無比溫暖的懷抱裡，她心神蕩漾，不能自已。不該是這樣的！他與她沒有可能。雙手終於又得到自由，這就代表著她又有了制住他的機會，但她一點兒也不想這麼做，偏偏又不能不這樣做。

　　再不走，臨昭就該追上來了；再不走，她就會像雪融化成水那樣融化在他的熱情裡；再不走，她就無法追上燕陌了。

　　他上當了，但她卻不想動手！她很訝異，自己在陷於柔吻中的同時還能夠如此清晰地思考問題。她倏地睜開雙眼，看著他一臉的陶醉表情，輕輕顫動的濃密睫毛，心靈的某一處柔軟被狠狠刺痛。為什麼，你偏偏是蒼隱至高無上的帝王？

　　因為知道她正看著自己，他也睜開了眼睛。就在這一刹那，胭脂伸手迅雷不及掩耳般地用了七分勁力點住他兩處穴道。

　　奚桓立時僵直於原處，一動不動，轉著眼珠看著她，像在質問她為什麼。

　　「我不會讓你阻止燕陌回國的。」她掙脫他的雙手，將他給的那份溫暖推得遠遠的，斬釘截鐵地說著話，然後退後幾步。

　　「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殺我？」他知道她早有預謀，卻還是想吻她，他更想知道她為什麼不殺他。

　　胭脂笑了，笑得很真誠。她自言自語地道：「我終於知道了你的名字，奚桓。謝謝你曾經改變了我的人生，謝謝你教會我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需要我守護的人。再見了，奚桓。以後，我們就做敵人吧！」

　　他看見她一直在笑，看見她蠕動著嘴唇，卻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麼，心裡著急，身體卻不能動。這一次，她出手比較重，他再無可能在短時間內衝開穴道，只能傻站在風雪裡，眼睜睜地看著她一直退到逐月身邊，看她翻身上馬。他不甘心地朝她的背影喊道：「胭脂，你跑不掉的，我一定會找到你。」

　　胭脂沒有猶豫，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你跑不掉的，我一定會找到你。」他大聲地咆哮，相信她能聽得到。

　　然而，密集的落雪遮擋了他的視線。遠去的紅裝始終沒有回頭。寒風呼呼地刮在他身上，他站在雪地中間，雙手保持著擁抱她的姿勢，唇上還留有她芬芳的味道，深深嗅一嗅，仿佛還能聞到她發上的皂角味。

　　這一趟霧都之行，他沒有白來。他要馬，更要人！

　　沒過多久，所有刺殺團的成員都焦急地追上來了。當他們看到風雪中的奚桓時，不禁大喜過望。臨昭率先下馬，為奚桓解了穴，確定他安然無恙後，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落了地。

　　奚桓得到自由後，活動活動手腳，拍去身上的雪，再披上淩峰送上來的斗篷，全身上下立即暖和不少。

　　「屬下護衛不周，請聖上治罪。」在臨昭帶領下，所有人都跪在奚桓面前，自請降罪。

　　「不關你們的事，都起來吧！」奚桓赦免所有人後，眼睛卻還一直望向胭脂遠去的方向。胭脂，我不管你走到哪裡，你的唇上已經烙下我專屬的印跡，你一定會成為我的女人，一定！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