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47)_安安

四七

　　「是！」殺手們紛紛收了武器，走向樹林深處，牽出馬匹，準備追蹤而去。

　　一干殺手的影子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雪花鋪天蓋地，飄灑下來。在馬背上不停搖晃的胭脂盯著奚桓完美的臉部輪廓出神，心情極端複雜，卻一點兒也沒有松脫手中的劍。當年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活命的幾率渺小得可憐，所以她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他，更沒有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都說世間造化弄人，想不到這是真的。久違的相見，她與他卻成了敵人。不知他有否想過，有一天他還能再見到他捨身救下的那個小女孩？

　　蒼隱軍團裡，年輕將領是不少，但能號令刺殺團的人卻不多，所以他一定身份尊貴，甚至極可能是蒼隱國皇室成員。如果她將他綁回廊、滄，一定能對戰爭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她不能這麼做，就像她絕不允許他阻止燕陌回國一樣。

　　事實上，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的臨昭及一干殺手不同，和胭脂共騎一馬離開的奚桓卻感到心情並不壞，甚至有點兒意氣風發。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身後這個女子不會殺他。

　　實在是太安靜了！奚桓動作熟練地操縱著逐月，開口打破僵持的沉默，「你的劍術是怎麼練出來的？竟然摻入了刀法。」

　　胭脂對他問的問題感到有點兒意外，卻沒有回話。

　　她的武功不弱，是罕見的高手。通常情況下，武功高強的人身上都會有很濃重的殺氣，但她身上沒有。對於這一點，他很樂意探究，「已經看不到臨昭了，你怎麼還不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的。」胭脂肯定地道。

　　聽見她的回話，奚桓一點兒也不覺得出乎意料，又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如果殺了我，可是對霧烈大有好處。」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可能殺你。」胭脂平靜地回答。

　　就算他殺了她，她也不可能殺他？這未免也太有意思了。難不成要將他押回廊、滄去做人質？可是他真的懷疑，以她現在這樣病懨懨的樣子，能鬥得過自己？奚桓勒停逐月，偏過頭，以眼角的余光掃向胭脂，好奇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就算你是蒼隱的帝王，我也不能殺了你，起碼現在不能。胭脂想著這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奚桓已經勒停了馬。她清澈的目光撞上奚桓善變的目光。既然臨昭沒有追上來，自己也已經脫離了危險，那就在這裡分開吧！遂將長劍一抖，她臉色嚴肅地道：「下馬！」

　　「下馬？難道你不打算將我押回去做人質？或者你覺得身為霧烈皇后，與我這個蒼隱國人共乘一騎不雅，趕我下馬走路？」奚桓根本沒有要下馬的意思，故作提醒地道，還真有點鬧不明白她在想什麼。按理說，她身為霧烈的皇后，應該對蒼隱恨之入骨才是，怎麼好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呢？他越來越覺得她特別。

　　見他沒有下馬的意思，胭脂聲色俱厲地道：「下馬！」

　　她的意思是打算放了他？奚桓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兩個人就這樣僵在馬上。

　　「怎麼？沒聽明白？」胭脂挑眉道，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就一點也不想知道我是誰？」奚桓還是沒有動，臉上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還得去追燕陌，胭脂懶得陪他浪費時間，就隨手點了他兩處穴道，強行將他推下去，「我現在不殺你，將來戰場相見，那便未必。」

　　跌落雪地，滿身是雪的奚桓一臉難堪，見她纖指微轉即將銀劍收歸鞘內，暗自使勁衝擊被點的穴道。

　　「臨昭很快就會到。」胭脂從身上抽出一根絲帶，將頭髮束了個馬尾，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奚桓，再次感歎他令人驚豔的容顏，輕念道，不管你是誰，都感謝你曾救了我。欠你的，我以後再還。再見了！

　　為什麼他會有心疼的感受？奚桓仰視馬上英姿颯爽的胭脂，將她臉上的複雜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桓帝，還會不會殺他。於是故意道：「如果世人知道霧烈皇后居然不殺蒼隱之帝，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他說他是桓帝——戰爭的罪魁禍首，也極可能是下令殺害燕康的兇手！胭脂揚起馬鞭的手僵在半空，原本平靜的目光霎時帶著狂熱的火焰朝他射過去，臉色越來越凝重。沒錯，他說得對。如果殺了他，蒼隱就會大亂，霧烈也會得益。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她不問他的身份，就是害怕自己會因為恨而殺了他，為什麼他還要多事地告訴自己他的真實身份？難道真的篤定自己不會殺他嗎？

　　看著她變化無常的臉色，奚桓更加疑惑，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了一處，「為什麼不殺我？」

　　「你就這麼希望我殺了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絕世的容顏，胭脂極力控制住內心的矛盾，強迫自己別過臉，將馬鞭甩在馬身上，驅動逐月，「駕！」

　　逐月邁開前腿，奔了起來。就在這時，地上的奚桓衝開另一處穴道，飛身追上去，正好坐在胭脂身後，雙手環抱住她細細的腰身，「你殺不了我。倒是我，極可能殺了你！」

　　胭脂心靈一顫，「你……」

　　由於突然增加負重，馬兒跳了起來，顛得兩人同時跌了下去。

　　怎麼可能？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開穴道。胭脂嚇了一大跳，本就難看的臉色突然煞白如雪。落馬的瞬間，在右手伸向劍柄的同時，左手一翻，一掌擊向奚桓。他真是一個奇怪又可怕的人，武功修為深不可測。

　　他可不打算被她再次捉住。扯開嘴邊的得意笑容，奚桓右手一張，便將胭脂的掌封住，反制住她的手腕，左手亦抓住了她意欲抽劍的右手。

　　咚的一聲，兩人同時躺在雪地上。

　　不能被他抓住！她還得去追燕陌。胭脂靈機一動，出腳踢向他，奈何因連日趕路，體力耗盡，病中的胭脂動作再快，也及不上武功卓絕的奚桓，她的腳踝被奚桓一條腿壓得死死的，一動不能動。

　　兩人四目相對，鼻尖貼著鼻尖，彼此近得連對方臉上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不殺我？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得到，只要我一有機會就會殺了你。」他無法解釋她為什麼不殺自己，便刨根究底地問。

　　「既然這樣，那就殺了我吧！」疲倦的胭脂索性閉上眼，不去看他美豔絕倫的臉。只要燕陌沒有遇險就好，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你和燕陌殺了我的大將蒙姜，所以我不會放過你。」奚桓邪惡地朝她臉上吹了兩口氣道。

　　「蒙薑死了？哼，他早該死了。不要說我們沒有殺他，即便是殺了他，那也是他自找的。」胭脂一陣戰慄，卻故作鎮靜地睜開眼，冷笑著道。

　　「很好，還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說話，如此評價我的大將。」奚桓一臉陰鷙。這女子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想聽聽我怎麼評價你嗎？尊貴的桓帝——戰爭的發起者。」反正橫豎是個死，倒不如一吐為快！

　　果然膽大包天！奚桓的臉黑得像炭，從緊抿成一條線的雙唇裡蹦出幾個字來，「你在逼我殺你！」

　　「殺死我對野心勃勃的你而言，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胭脂凝視著他，目光比刀還利，寸步不讓。

　　「知道就好。」奚桓得意地抿起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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