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四四


  「當然。」臨昭看了面前這個自己一手栽培的天才殺手片刻,交握著雙手出殿往左去了,一頭飛舞的黑髮別提多妖嬈。

  臨昭的身影消失後,淩峰聳了聳肩,有些興奮。

  次日晨,春雪未停,整個霧都還停留在霧濛濛的天地懷抱裡。天尚未大亮,外城東郊的雪原上就出現了一個慢慢移動的棗紅色身影。她以白絹巾蒙面,背著小包袱,手裡還牽著一匹純白色的神駒,緩緩地朝小山岡上走。

  沒錯,她就是胭脂。事實上,在燕陌走後,她左思右想,一直感覺不踏實,眼皮兒老跳,總感覺會出點兒什麼事。在燕陌走後的第二天中午,精神才恢復六七成的她顧不得獵戶一家三口的勸解,強拖著身體匆匆忙忙上路。

  果不其然,她一路上發現刺殺團的不少跡象。種種跡象表明,刺殺團之所以沒有追上燕陌,一是因為大雪掩蓋了追風留下的印跡;二是因為追風的速度優於他們的馬匹,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刺殺團與燕陌前行的時間差至多兩個時辰。一旦燕陌在哪個地方耽誤一點點,就很可能陷入危險。而她最擔心的正是這一點,因為霧都是一個燕陌不得不停留的地方。

  燕陌曾經告訴過她,霧都有他不得不停留的理由,因為他的母親金嬪長眠在霧都東郊的黑樹林,而今天正好是她的祭日。

  七年前,燕陌出走的誘因正是金嬪的死。金嬪原本是一名宮女,在一次偶然中被酒醉的先皇臨幸並生下了燕陌,後來晉升為嬪。由於先皇妃嬪眾多,絕對可以用後宮三千來形容,因而地位較低的金嬪很快被先皇忘卻,受到百般冷落,還經常遭受其他妃嬪的欺辱。儘管如此,她還是將燕陌教育得非常出色。

  漕州之戰後,燕陌成為整個霧烈皇室的驕傲。先皇感到很高興,對燕陌大加讚賞,同時對金嬪另眼相看。可是好景不長,三年一度的選美過後,先皇被新選進宮的美人迷得暈頭轉向,又聽信其他妃嬪讒言,認為燕陌有奪位之嫌,而且未經查實就收回燕陌封地,還將金嬪打入冷宮。沒過多久,金嬪在冷宮鬱鬱而終。按制,凡是為皇家誕下皇子的後宮妃嬪在死後都會按生前品性得封諡號,入葬皇陵。誰知先皇絕情,不僅沒有追封金嬪諡號,還禁止將金嬪葬入皇陵,只派人將其草草葬於霧都東郊的黑樹林。血氣方剛的燕陌見母親遭受如此大辱,憋不住心中怒火,沖進先皇寢宮,想要質問高高在上的父皇為什麼這麼做,沒想到正好撞見先皇與眾美人尋歡作樂的場面。父子二人當場翻臉,先皇一怒之下,拔劍傷了燕陌手臂。燕陌萬般寒心,帶著傷痛黯然離開皇宮,從此離都出走,再也沒有在霧烈出現過。

  因為身體虛弱、實在無法趕路的胭脂在燕陌走後,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件事,萬分害怕他會因為祭祀金嬪而在霧都停留。這樣一來,刺殺團勢必會追上他,與他大打出手。她終究還是放不下心,拖著病體就出發了。

  為了不驚動霧都城內的蒼隱軍團,胭脂摸黑從霧都西面繞了很遠的路才繞到東郊,幾乎是圍著霧都整整走了半圈。這三年來,原本熱鬧的霧都因為戰爭蕭條不少。換了從前,霧都肯定是萬家燈火,美不勝收,可昨夜胭脂所見的不過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城池,雖然大,卻沒有生氣。

  連續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地趕路,不論胭脂,還是神馬逐月,都顯得極度疲憊。透過絹巾,胭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把逐月當夥伴兒似的說著話,「逐月,我們得快一點兒。翻過這個小山岡,就會看到黑樹林,殿下和追風可能就在那兒!」

  風雪中的一人一馬最終在天亮之際爬上了山岡。胭脂摘下頭上沉甸甸的斗笠,抖淨上面的積雪,撫去逐月身上的雪,踏鐙而起,穩穩地坐在騎具上,伸手撥了撥逐月頭頂的長毛,道:「逐月,你看,前面就是黑樹林了。咱們走吧!」

  感應於她的命令,逐月引頸長嘯驚天,前腿騰跨,飛一樣地朝不遠處的黑樹林沖過去。

  黑樹林中,四十名殺手悄然無聲地分散在一座雜草叢生的墳墓四周,以巨大的樹幹作為掩護,靜靜等候前來祭拜的人上鉤。事實上,天還沒有亮,他們就已經到達這裡,到現在已經整整站立近一個時辰。雪花將他們的頭髮衣服都染白了。

  年輕氣盛的淩峰目光如電,四處搜索著可疑目標,可看來看去,連只小鳥兒也沒有,原本想問問身邊的臨昭,但礙于奚桓在場,只得打消念頭。

  「聖上,你聽,有馬嘯聲!」包裹在一襲黑色長衫裡的臨昭輕聲朝從出發到現在一直寒著臉的桓帝道。

  奚桓當然也聽到了馬嘯聲,卻什麼也沒有說,依然低垂著濃密的睫毛,伸出手接了幾片雪花,感受雪花在手心融化的沁涼,平靜的心突然劇烈跳動,仿佛在隆重地期待著什麼。來人會是誰?

  眨眼工夫,一人一馬以驚人的速度出現在墳墓之前的雪地上。林中殺手們不禁凝神靜氣,不約而同地將手放在隨身武器上,隨時準備進入戰鬥。

  奚桓悠悠然睜開眼睛,鷹隼一樣的目光由近及遠掃出去。茫茫白雪中,一個棗紅衣裝的人物駕馭著一匹身姿矯健的高大白馬霎時撞入他的視線,撥動他寧靜的心弦。

  「逐月!」他驚歎了一聲。只消看一眼,他就能確認白馬的身份,因為他曾經擁有過一匹一模一樣的戰馬,想不到如今竟然還能再次見到如此神駒,真是不虛此行。

  將奚桓感慨而又讚歎不已的神色看在眼裡,臨昭決心替他奪馬,悄悄挽弓搭箭,對準胭脂。

  「聖上,團主,來的是個女子!」密切注視來人動向的淩峰道。

  「她就是胭脂。」臨昭扣弦的手一松,長箭脫弦,朝胭脂心臟處飛馳而去。與此同時,數十名殺手同時躍出黑樹林。

  「你出手太快了。」奚桓抖了抖斗篷上的雪,青靴點地,禦風而行,朝胭脂的方向飄去,但並不是要殺她,而是去抓那支箭。

  跨坐在馬背上急速前行的胭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因為看到雪地上一片光潔,根本沒有任何人或是馬踩過的痕跡,空氣裡更沒有什麼異常的聲音,因而依然照行不誤。她萬萬沒有想到林子裡早就有一幫殺手在等待她,更沒有想到他們已在林子裡待了許久。

  風疾雪大,等她聽見聲音的時候,箭已經離她很近,又見一個玄青色身影追著箭朝自己撲來。她來不及思考,左手條件反射般往腰側一探,抽出唯一一把柳葉飛刀,側耳辨音,揚手一拋,薄刃迎箭而去。接著,她雙腿一夾,止住馬步,拔劍並伏身于停步的逐月背上,以防飛刀未攔截下長箭而導致自己被射中。

  原本追著箭飛出去的奚桓見她出手奇快且毫不猶豫,又見刀鋒直直瞄準自己的要害而來,立時側身,向右飄出一丈,以避刀鋒。

  叮的一聲,長箭與柳葉飛刀相撞後,同時落地。

  在這眨眼的瞬間,殺手們已圍上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胭脂圍在其中。臨昭與淩峰雙雙落足于奚桓左右,扮演護衛的角色。

  會不會燕陌已經被他們捉去了?胭脂暗道不好,猜測著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凝眸環視四周的人影,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被斗篷遮蓋住大半個臉的奚桓身上,審慎地思考著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如果燕陌真的被抓,她要怎樣做才可以救出他?

  因與胭脂有過幾次交手,臨昭已對她有不少認識,見她單獨行動,自然知道她與燕陌分開,不禁計由心生,大聲喊話道:「燕陌在我手上,快快下馬束手就擒。」

  胭脂無法辨其真假,只能裝作一點兒也不慌亂,一面拖延時間想對策,一面冷笑著回話,「兵不厭詐。臨團主果然高招。」眼下跑是跑不了了,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就是拼死一搏。眾殺手中,最厲害的不過是臨昭、那名少年以及中間以斗篷掩面的男子。三人之中,斗篷男子才是主角。雖然胭脂只看見他整張臉鼻子以下的部分,卻完全能感覺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狂霸氣勢。

  逐月噴著鼻息,亢奮地搖擺尾巴,原地踏步,仿佛知道它的主人即將進行一場惡戰。胭脂坐直身軀,右手持劍指天,在紛飛的春雪裡顯得傲然不凡,與天、地、飛雪一起構成一幅很美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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