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二二


  「如果你不叫我燕陌,是否意味著我得叫你一聲皇后?」燕陌在她身後補了一句。或許她不願意那麼叫他是因為十二皇弟的關係吧!她與十二皇弟之間,是否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應該親自前來尋他才是。

  燕康,那個愛她至深的男子,雖然她不曾愛過他,心卻為他的死染上了疼痛。胭脂欲出門而去的身影有些動搖,強忍住這些複雜的心情,沉著地道:「大婚時,他就站在新房門口,還未進門就中了箭,所以我不是他的皇后,不過我會為他復仇。」

  這麼說她並不愛十二皇弟,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因為責任?燕陌突感快慰,某些決定在這一刻塵埃落定,不再勉強於她。

  身後人不再說話,胭脂松了口氣。在跨出房門前,她又想起樓下大堂中不明身份的四五個灰衣人,於是轉頭面向燕陌,恰好與他澄澈的目光撞在一起,慌忙別開道:「我上樓時,大堂裡正坐著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咱們還是別生事端的好。殿下且在房中休息,儘量別下樓,我會讓小二將午膳送進房間。」

  「你還要去哪裡?」燕陌問。

  「我去梳洗梳洗。」胭脂答道,心想又是落水,又是趕路,全身上下髒得發臭,要是再不梳洗一下,恐怕頭髮都得長蝨子。

  「嗯,是該去洗洗,要不然你快變成女混混了!」看她兩手空空就準備去梳洗,燕陌啞然失笑,轉身從裡屋取過裝衣物的包裹,朝她扔了過去,「你該不會打算就這麼空著手去梳洗吧?」

  「呃,謝謝!」胭脂窘著臉接過包裹,趕緊沖出門去。

  房內的燕陌見狀,笑得更加燦爛,哪裡像一夜未眠的人?

  事實上,當燕陌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從窗戶口退出房間,時辰已近黃昏。不是要趕路的嗎?胭脂呢?從床上猛然坐起,他起身推開門,發現胭脂身著棗紅色的小襖,黑亮的髮絲披了一肩,趴在外屋的木桌上睡得正濃,右手緊緊地抓著劍,保持著隨時都能出招的架勢。

  她實在是太緊張了,就連熟睡時也不忘記要保護他。燕陌臉色一柔,撩開她散在肩上的烏黑髮絲,指尖傳來細膩的觸感。他極其小心地取走她手裡的長劍,將她輕盈的身體抱起來。想是她睡得太沉,竟未被他的動作吵醒。

  燕陌笑了笑,將她安放在床上,為她脫去靴子,拉過還暖著的棉被蓋在她身上,然後坐在床邊自言自語,「安心地睡吧,就是趕路,也不急著這一刻。我一定會將你帶回霧烈。」

  他就這樣安靜地守著她,不覺得累,亦不覺得餓,看著她憔悴消瘦的臉在睡夢中顯得如此安詳,聽著她平靜的呼吸聲,感到極為舒心。哪怕是她的眉輕輕皺一下,他也覺得那樣美妙。她算不上美,卻自有一種動人的氣質。比如危險來臨時,她能勇敢地站在他的前面,那不是一個普通女子所能做得到的。十二皇弟好眼光,現在的霧烈國需要的就是這樣一位堅強勇敢的皇后。

  她睡得並不安穩,做了夢,夢見了那場慘烈的戰爭。她看見娘親與爹爹拼了命要救自己,卻被兇狠的士兵砍倒在地,鮮血直流。她看見明晃晃的刀朝自己砍來,以為自己要死了,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卻又看到一把閃著絢麗光芒的長劍隔開了當頭而下的刀鋒,又割斷了那個士兵的喉嚨。她嚇得退後一大步。長劍的主人有一張白皙的面孔,目光精銳,沖她笑了起來,很溫暖。

  「你……你的劍……很漂亮!」她用稚嫩的小手指著他手中的閃亮長劍,結結巴巴地說。雖然他的劍也濺著血花,卻並不讓她感到害怕,那種感覺很奇異。

  「小丫頭,劍是用來守護需要我們守護的人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驚恐地看見從他身後砍下來的刀,來不及叫喊,來不及哭泣。

  他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倒在她面前,吐了好多血,整張臉痛苦極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士兵正站在他身後,手中的軍刀還滴滴答答地滴著血,那是他的血,緊接著那個士兵又被趕來救援他的幾個士兵一陣亂刀砍倒。

  她睜大滿是恐懼的雙眼,伸著顫抖的小手,抓住他大她許多的手,多麼希望他重新站起來……

  慌亂中,來了好多花臉的還帶著傷的士兵,驚叫著將他從地上抬了起來,一邊抵抗追兵,一邊後退。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被抬走。他的劍和他的人躺在一起……

  她的耳朵裡全是兵器交鳴的聲音,然後一切靜了下來,剩下的是斷壁殘垣,冒著青煙。同她一樣失去親人的人們哀號著,痛哭著,聲嘶力竭。她坐在已經斷了氣的娘親與爹爹旁邊,哭不出來,因為她親眼目睹了以血淚和生命作為代價的戰爭有多麼殘酷。

  「劍是用來守護需要我們守護的人的!劍是用來守護需要我們守護的人的!」她陷入夢境,嘴裡呢喃著同樣一句話,反反復複。

  她是做什麼奇怪的夢了吧?靠著床柱休息的燕陌被她的夢話驚醒,看著她不斷嚅動的雙唇,搖晃得厲害的頭部,還有試圖抓住什麼東西的雙手,趕忙左右拍拍她的臉,道:「胭脂,胭脂,你醒醒……」

  被拍了數次,胭脂感到臉頰上傳來的溫度,從夢境中脫離出來,睜開雙眼,只見燕陌坐在自己面前,再一看自己躺在床上,一骨碌便坐了起來。她怎麼睡在床上?糟糕,不是午時後就得趕路嗎?向四周一看,房間內正燃著燈燭,昏黃昏黃的,看樣子已經天黑。她一把掀開棉被,趕緊下床,忙著將靴子套在自己腳上,「我睡了多久?」

  「我醒來,看見你趴在外屋的木桌上睡得正香,所以將你抱到床上好好歇息歇息。」他盡可能溫和地笑笑,看她剛醒來就著急成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現在是什麼時辰?」穿好靴子,她利落地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衫,飛快地將長髮綰成簡單的飛髻,用新買的竹釵固定好。

  「已經快到子時。」

  她一聽,大吃一驚,自己竟耽誤了這麼久。「什麼?子時?不行,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說完,她一個箭步上前,將裝著寥廖幾件物品的小包袱掛在肩上。

  見她雷厲風行,說走就要走,燕陌一時情急,趕緊抓住她的肩膀,道:「胭脂,聽我說,趕路也不急在這一時。以你疲憊之軀,就算連夜趕路能趕多遠呢?」

  「能趕多遠就趕多遠,請殿下不要怕辛苦。」她斬釘截鐵地道,扭身脫離他的鉗制。

  「好。就算你能趕得遠一點兒,可是你顧著趕路,身體熬壞了,到時刺殺團追來,我們如何抵抗?總得要考慮這一方面吧。」她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如果再這樣馬不停蹄地熬下去,肯定經受不住。他得讓她休息,至少從現在起休息到天明。

  他說得也對。若是體力盡失,刺殺團一來,豈不束手就擒?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胭脂細細思量著他的話,伸向桌案取劍的手又縮了回來。

  見她有所動搖,燕陌稍稍有了喜色,又道:「好好休息,等天一亮,我們就趕路。騎馬比走路快得多,耽誤不了多少!」

  「也好,就依殿下說的做吧!」胭脂重新將小包袱放回去,欣然道。然後她走到炭爐前,輕輕坐在爐邊的椅子上,伸手烤火,「殿下快睡吧!」

  「還是你再睡一會兒吧!」

  「我睡不著,而且肚子也餓了。」她找了藉口道。路途遙遠,她得小心應對,以防意外,得為他守夜才行。

  「是因為剛才你做的夢嗎?你一直在說夢話。」燕陌猜測道,接著取過他先前向客棧訂的瓦煲飯菜,放在炭爐上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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